且说,赵仁琦从茅房即厕所起身回房,要研究一下那一页《伤寒论》的内容。
老太太易明秀在院子里早就看出赵仁琦可能又犯病了,想问又止住了;她知道儿子的脾气,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从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费力。
再说,赵仁琦每次去厕所,都是急匆匆要吐身上、拉裤子里的样子;从厕所出来,也是逃命似地往屋里赶——易明秀老太太就是想问,也不忍心更不能问。
她一个老婆子,还是一个瘫子,能做什么?不能帮儿子的忙,也不能拖儿子的后腿儿——老太太急得一个劲儿在那儿原地打转。
这次看赵仁琦好像很高兴地从厕所出来了,也不像那两次逃命一样往回赶,而是站在院子里水缸旁舀水漱口,好像还慢悠悠地想着什么心事;于是,老太太壮着胆子说道:
“琦儿!行不行啊你一个人?指定又是吐又是拉的!别硬撑着——还是让那个什么——省里的闺女医生给你看看吧再!”
赵仁琦一皱眉——母亲的话有点儿让人烦,他根本无从接腔!
赵仁琦赶紧漱了几下口,笑着安慰母亲道:
“妈!看您说的——多难听!我没事儿!三十年了,你看——我不是每次不管什么大病小灾的,都是自己把自己给照顾好的?
就是您老人家——这么多年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不也是我想办法给弄好的?放心——锻炼您的!我自己会好的!”
赵仁琦说完,怕母亲又提起黄百会的事,不等老太太回话,赶紧回屋了。
老太太打了个“唉”声,又继续锻炼自个儿的了。
老太太心里明白:
的确,这三十年里,赵仁琦虽然被迫放弃学医、行医,但赵家的规矩他一直没忘;平时他们母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灾,都是赵仁琦咬着牙想办法自己给解决的——从没有找过外人!
好在,他们母子不仅身子骨底子好,硬朗,又加上平时都很注意,这么多年也没生过什么特别大的病。
今天早上赵仁琦的情况实在太吓人了,老太太易明秀为了儿子——什么赵家的规矩不规矩的,都不顾了,只要能救儿子的命救行;因此,她才没阻止木贼给赵仁琦看病,更没阻止那个突然而来的省里的女医生——黄百会!
“唉!可苦了这孩子了——这么大了,也没成个家,还要照顾我这个早就该死的老婆子!”易明秀老太太为赵仁琦担忧啊……
且说,赵仁琦回到屋里,在床头的桌子上找纸和笔,想好好研究一下那页差点儿被他当作厕纸废掉的纸。
纸和笔还没找到,却发现桌子上叠放一张整齐的小纸条儿。
“谁放的?我没弄什么小纸条儿啊!”赵仁琦边自言自语边打开小纸条儿来看,只见上面露出一行手机号码,和几句话,字体娟秀而有力: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若我走后,身体有什么不适,打给我。——黄百会
一股暖流迅速传遍赵仁琦的全身!
显然,这纸条不可能是黄百会今天早上来后写的——那么多人在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写;一定是她来之前已经写好偷偷放下的!
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黄百会这一天多给他带来的所有不快和烦恼;他仿佛觉得亏欠了黄百会很多很多,辜负了她的诸多美意;他甚至想认可黄百会找他的目的……
他甚至一激动,想马上拿起手机打给黄百会——问问他对刚才那页纸里的疑问;或者探讨一下也好。
生病太难受,太痛苦了——还什么事也做不了;赵仁琦多么想自己的病马上好啊——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他有母亲需要照顾;他和老棋圣鲜于琪马上有一场豪赌,他需要钱,他要赢那笔钱;他有刘生地、王发根等一帮兄弟,那些人还等着他带头儿,拓展象棋事业……
小小的一只手机,赵仁琦此时拿在手里,却像拿着一块巨大的重物,觉得无比沉重——想拿不动,又大得想抓不住。
心在纠结,手在颤抖——始终拿不准是打还是不打,赵仁琦在做一项痛苦的抉择……
“不行!无论怎样——黄百会都属于王中贵、王丼他们王家一派的人,仇人之间怎么可以共事?怎么会有结果?
关键——黄百会还是女人!突然而来的女人!三十年来,女人给我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吗?
赵家再也经不起灾难了!”
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气!
赵仁琦终于无力地放下手机,把那张纸条儿揉成一团,狠狠扔到狼毒拿出来放在床边当垃圾篓的鞋盒里!
“还是少惹麻烦,自力更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