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端阳怒气冲冲跑上甲板去:“居然下蒙汗药暗算姑奶奶!有胆的出来打一场!”
江雪柔和伍婉云则点地灯来查看船上是否还有他处被人动了手脚,江雪柔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丫丫!那婴儿睡觉的小床已经空了。
伍婉云也发现了这一情状。“师妹!”她怕江雪柔一时崩溃,急忙先搂住了她。不过江雪柔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浑身也僵直,呆呆的就好像没有听见。
“婉云姐姐!雪柔姐姐!有船!有船啊!”慕容端阳在外面叫道。
伍婉云急忙应声冲到外间去看,果然那湖面上有一点亮光,一艘七帆船行于远处,黑夜里只能看见煞白的风帆,好像一把刀劈开天地。
“喂,你们是哪里来的蟊贼,居然暗算姑奶奶!”慕容端阳认定敌人就在那船上,高声喊话。
那船上的人嘿嘿怪笑,仿佛不费一点力气就把声音传得很远:“我几时暗算你?我叫我老婆亲手做饭给你,你还不感谢我?”竟然是那八仙观钟观主的声音。
慕容端阳又怒又奇怪,钟观主修道之人,怎么还娶个老婆?其实她哪里晓得,恰恰的有些修道之人讲究双修之术,虽然不明媒正娶,但往往男女同居,伤风败德。
这时便又听那渔妇咯咯娇笑:“三位奶奶,小妇人便是这太湖十二连环水寨的寨主了,人称白三娘的就是。三位来此,略尽地主之谊。不过薛夫人的千金实在可爱,小妇人舍不得,就请薛夫人割爱吧!”
江雪柔听了这话,怎不如拼命一般,冲出来嘶声呼道:“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若不是伍婉云奋力拉住,她就要扑进水里去。
白三娘在那边唱起乡谣小曲儿,把丫丫断续的哭声掩盖:“薛夫人何必那么小气呢?小妇人是真心喜爱这孩子呢。何况薛夫人手里掌握着断情剑,您都号令天下了,怎么还舍不得一个小娃娃?”
“我……我哪里有断情剑!”江雪柔哭道,“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钟观主哈哈大笑:“薛夫人没有,那么薛少侠却是有的——假如薛少侠也没有,那么赵长生多半是有的。不管在谁的手上,假如你们夫妇把断情剑交给我,令千金我自然双手奉还!”
“哎呀相公!”白三娘还娇滴滴地,“交给你断情剑,这孩子也不能还他们呀。多可爱,我舍不得。”
慕容端阳勃然大怒:“你们两个老妖怪,老巫婆!要孩子不会自己生?要断情剑不会去找薛少白抢?暗算我们,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钟观主道:“我们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江湖人说我们是奸夫**妇。哈哈,不过听慕容姑娘此言,断情剑果然是在薛少白这小子手里了?不如就请薛夫人回去和丈夫叙叙旧,让他拿剑来换女儿吧。”
“我和他还有什么旧可叙!”江雪柔惨声道,“他……他不是中了你的毒么?你用解药去和他交换……不要为难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钟观主冷笑:“毒?哼,他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了药方,我见他门外倒出的药渣竟然是我八仙观碧蟾散的配方。碧蟾散能解百毒,他现在早就有恃无恐了!”
《天工技》,江雪柔立刻猜到了原因——当初种下这样的因,如何想到今日遭受这样的果?
钟观主和白三娘的七帆船已经渐行渐远了,他们得意而阴森的笑声还自湖面上随风传来:“薛少白就要到西山郑家花园了,那里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最合适夫妻俩说说悄悄话,薛夫人还是快点去吧……哈哈哈哈!”
慕容端阳在这边气得直跺脚,纵到船尾就要升帆转舵追赶。然而她毕竟在中原内陆长大,看到那许多绳索就已经昏了头。好不容易把帆拉上时,钟观主一行早已去得甚远了。须知这太湖的七帆船头尾两具小帆,中有三具大帆,外加二个风斗,行速极快,慕容端阳再怎么手忙脚乱火冒三丈也是追赶不上的。
江雪柔已经完全没了主意,瘫坐在甲板上只是流眼泪。慕容端阳想上来说几句安慰勉励的话,伍婉云生恐她口没遮拦帮了倒忙,即将她拦住,自己对江雪柔道:“师妹,孩子我们是一定要救回来的。不过,太湖之大,白三娘又是本地水寇,我们三个要去找她恐怕不易……你不要心急,得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江雪柔觉得一次呼吸的时间都太长。
“师妹?”伍婉云揣测着她的心思,“你不会……不会真的想去求薛少白吧?”
求他?江雪柔心痛地想,假如他肯答应的话……他连我都已经要杀了!
“师妹,你万不可指望他!”伍婉云道,“他已经被断情剑迷了心窍了,还有薛少清这么冷血的人物在边上怂恿他,你若去,徒然送了性命而已!”
江雪柔如何不知道凶险?她不能死,在救出丫丫之前不能死!
“找南宫勤呀!”慕容端阳一拍大腿,“他晓得这么多太湖的掌故,肯定知道这附近的水寇帮派。南宫勋的武功又那么好,一定把两个老妖怪打得满地找牙!”
伍婉云皱了皱眉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这两个人现在何处?
慕容端阳想了想:“他们既然要找薛少清报仇,肯定就和大队人马在一起。咱们去西山打听打听,兴许就有消息。”
伍婉云想,也只有如此了。她看看江雪柔,满面痴呆,叹了口气:“就去西山吧。”
三人不习驾舟之术,来回折腾了许多冤枉路才终于到了西山,见到边上另一只渔船上堆着鱼篓斗笠等物,伍婉云和慕容端阳便扮作了本地渔妇的模样弃舟登岸,嘱咐江雪柔留在船上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江雪柔这时连思考的力气都已失去,只是呆呆地望着湖水。
西山又称包山、林屋山,其实不过是一座岛,周围还有横山、庭山、叶山、柱山、香兰山、笠帽山等诸多岛屿礁石,春日里满眼苍翠,仿佛一颗颗翡翠明珠撒落在凝碧的玉盘。钟观主所说的郑家花园修筑于半山绿树从中,由湖里望去院墙犹如一条雪白的腰带,系在青翠欲滴的衫子上分外显眼。
江雪柔看着,看着,就好像看到了青衫磊落的薛少白,淡然的笑容依旧熟悉,这个人却显得如此陌生——三年的夫妻难道换来这样一个结局?要利用,要猜忌,连亲生女儿被人绑架也不能相互信任一同商议……可那毕竟是亲生女儿啊!江雪柔想,就算能跟我恩断义绝,难道连骨肉之情也能不顾?
她心里一动:我去找他吧?但立刻又否决了——不行,他已被薛少清说动,如今是要杀我的。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起这心思来:我去求他吧?跟他说用我一命换回丫丫一命?也立刻又推翻了——人家要的是断情剑,哪里是我的命呢?
便这样在心中不停地翻腾争斗,一时一个主意,但人却坐在船舱里半分也没有移动过。太阳已过中天,转眼就偏西了,等不到伍婉云和慕容端阳回转。
江雪柔心里不由着急起来,步出舱门看外边的动静。
其时渔民的船只正纷纷归航,港湾之内热闹无比,各人都把当日的所获拿出来攀比,谁的虾多,谁的鱼肥,吴侬软语玩笑起来也十分的悦耳动听。然而江雪柔旁边的那条船上一个红衣少女却急得满头大汗:“我的鱼篓勿见了!”江雪柔知道是慕容端阳和伍婉云拿去的,心里惭愧,赶紧又缩回船舱里去了。
有些渔民同那少女熟识的,关切道:“好好找了未?篓子里怕不是今天要上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