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凶手

十六

他心中骇异,忙低头看摊开在一边的《一飞冲天》秘笈。那一页上有一张经络图,上面标示出修炼第七重时内力运转的方向。虽然匆忙一瞥,并看不清每一个穴位,但是已经可以确定,此刻自己体内的真气正是按照这图示在运行。

看来是穆雪松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迫使他的血脉如此运转起来。

他才不要这样!不要练成第七重!

于是合眼不看那秘笈,也不运功,任凭穆雪松注入的那一股真气在体内游走。

也许不消多时,这股力量就会消散的。他想,便在自己创造出的黑暗中一边等待,一边勾勒朱砂的面容。

恍惚又回到了一个夏日,流萤飞舞。屋檐下的灯,照着一张张美艳动人的脸。无数的绣球抛了下来,满街风流少年,争先恐后地去接、去抢。只是朱砂没有动,直等到夜深人静,鸳鸯结伴而去,灯下的长街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才将绣球朝他抛了过去。他微笑地看着,知道那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连同那美人的心儿——若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不需要争,也不需要抢,因为谁也抢不走,谁也夺不去——他是这样想的。然而他失算了,因为人力之外还有天意。起风了,绣球轻飘飘地被吹走。待他回身追赶时,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拾去。那个人,虽然隐在阴影中,他却认得出,正是多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那一位,有着修长的身材,和隐忍的气质,仿佛天塌下来,也要一肩挑。不过,和从前梦境里在城楼上侃侃而谈不同,此刻,这男人的身上有浓重的悲哀,令他不禁好奇,是什么事,能够让这个人流露出了无生趣的气息?他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男人攥着绣球,走近两步,来到光亮的地方,将绣球递给他。他的目光就从绣球移到了对方的脸上——

梦境一时散去。像走马灯,转到了另一幅画面。这一次是白天,大街上有花车巡游。在百花丛中,绝色丽人穿着水红色的衣裙,闲翻着一卷,微风将里夹着的一张花笺吹走,翩然若蝶,飞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捉住,上面半阙《忆秦蛾》:“休憔悴,当时千点寒梅泪。寒梅泪,少年心事,洞箫声碎……”

这个女子,明明是拥有万千裙下之臣的花魁,为何会写出这样悲伤的诗句?他怔怔看着,花车越走越远。人潮将他们隔断。

他只能低头看手中的花笺,咀嚼那未写完的词句。忽然,便有涛涛的江水在他面前奔流。他已不是身在长街,而是立于船头。雪片纷纷扬扬,丢棉扯絮似的,又好像梅花林里起了旋风,花瓣飞舞。

胸中有郁结之气,就拿起洞箫来,对着大雪纷飞的江面吹奏。无奈这乐器长于呜咽,纵有愤懑之心,也都变成了幽幽的倾诉。

“公子有心事!”忽然,旁边的那条船上一个声音说道。

他循声望去,见船舱的帘儿低垂,并看不到里面的人。但凭这悦耳的声音,已可以推测那发话的多半是个美人儿。

“姑娘听得出我有什么心事吗?”他问。

“我虽听不出,但是我的琴却听得出。”那女子道,“人的耳朵愚昧,心也愚昧,有时听差了,有时又会错意。不过,乐器却自有灵性,绝不会错。公子若不嫌弃,听听我的琴怎么说,好吗?”

这倒有趣!他想。因道:“姑娘请,在下洗耳恭听。”

女子笑了笑,“铮铮”数响,乐声就好像江水一般流淌而出——不,与其说是流淌,不如说是奔涌,纵然严寒,也涛涛东去,无法阻挡。他不由有些痴了,对自己之前的牢骚感到羞愧,忍不住再次将洞箫对在唇边,与那琴声应和起来。一时那琴声犹如飞流直下的瀑布,那箫声好像山下清幽澄澈的深潭;一时那琴声又变成了欢快无邪的山泉,那箫声便化作泉边柔美又坚韧的柳树……他高,她就低,他慷慨,她也激昂……好像只一个音一次呼吸,就能够揣测到彼此的心思,虽然还没有见面,却好像已经合奏了许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他们就这样一个吹箫一个弹琴,用乐曲畅谈了大半个时辰。

终于有些疲累了。他们都停了下来。

他想邀请她过来一叙,又怕唐突佳人。

正在犹豫的时候,见到有个粗壮的仆妇打着伞跳上了船,对舱里道:“小姐,琴谱买到了,咱们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了。”

“知道啦!”船里的女子回答。

他的心怅然:她就这样走了吗?甚至来不及见一面?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要往哪里去?他还有很多问题呢!

那边船上的仆妇已经催促船家开船了,又絮絮叨叨说许多埋怨天气的话。

他没心思听,只是呆呆望着船舱窗户上的帘子——也许他的目光是会说话的,那帘儿忽然挑起来了,露出一张绝色的脸,嘴唇艳红,齿若编贝:“今日和公子合奏,万分愉快。但我现在要赶到京城去了。公子若不嫌弃又得闲,请到京城胭脂园来找我。”

“胭脂园?”他喃喃——还不知京城有这个地方。

女子的笑容灿若春花:“今天是正元佳节,但小女子不能多陪,只能再奏一曲,祝公子元宵佳节万事如意。”说着,放下帘儿来,琮琮拨弦。琴声飘忽,船去得远了。

休憔悴,当时千点寒梅泪。寒梅泪,少年心事,洞箫声碎。

啊,这半阕词可不就是描写的这段经历吗?

是她!是她!

滚滚波涛被汹涌的人潮取代。他开始分开人丛向花车挤过去: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光天化日,他不能施展轻功扑上前去,只能和看热闹的人推推搡搡。而另一条街上,不知是为什么事,也有欢乐的人潮,不断地欢呼着,朝这边压了过来。很快,两股人潮汇集。他和花车的距离就更远了。

胭脂园!是了!胭脂园!他想起来。本来早就要到胭脂园去找她了,可是俗务缠身,耽搁了。他的生活被仇恨占据,哪怕只有一瞬间,让他去追求一些幸福的事!

于是,转身离开人群,闪进小巷子里,跟着,飞檐走壁,直向花街柳巷而去。

那里果然有一处雕梁画栋的楼阁,门前硕大的牌匾——胭脂园。

今天花车上的那是什么人?他向龟奴询问。

对方轻蔑地打量他:“你也来找朱砂姑娘?她是京城花魁,只怕把你卖了,也凑不够银子去见她一面呢。省省吧!”

花魁?以她的姿色,的确是花中魁首!原来她叫做朱砂!多么合适的名字,红得那样妩媚,那样大胆。

本可以硬闯。但是他选择离开。去找街口卖字的秀才借笔续写了下半阕词:“持樽还拟花前醉,小炉雪月和衣睡。和衣睡,正元灯影,梦里重会。”

写毕,他悄悄潜入胭脂园,找到了写挂着朱砂名牌的房间,将诗笺压在古琴下。她一定明白这半阕词的意思。他确信!

美滋滋地出来,他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转过街角去,等着巡游的花车回来——或者等着天黑——不,他不应该趁着昏暗闯进佳人的闺房去呀!他要另外找一个机会。但是什么时机才好?

在街角徘徊又徘徊,日复一日,直到他必须离开。

仇恨将他拽开。

但柔情蜜意发了芽,他一得闲,又溜了回来。这次打扮得体——龟奴将他迎进去。他特意在大厅里挑三拣四地游**,想制造一次偶遇。

然而这个时候,却忽然听到鸨母那尖细又甜腻的声音:“哟,大人,您可真是稀客呀!是什么风把您吹了来?”

“我只是……”是幻境里熟悉的那个男子,语气似乎有一丝犹豫,“我听说你这里出了京师花魁,所以来见识见识。”

“啊哟,大人您可真有眼光!”老鸨笑得花枝乱颤,“我女儿朱砂的确是刚刚选了京师花魁——其实别说是京师,找遍天下也找不出比她好看的姑娘。她还琴棋画样样精通,绝不输给大户人家的小姐。”

男子不置可否,好像是怀疑老鸨夸大其辞。

但老鸨海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大人知道吗?那天我女儿中选花魁,大人刚好回京——您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边说着,边把那男人迎到楼上去了。

楼上正传来一阵歌声:“休憔悴,当时千点寒梅泪。寒梅泪,少年心事,洞箫声碎。持樽还拟花前醉,小炉雪月和衣睡。和衣睡,正元灯影,梦里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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