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慕容端阳边说边进招。薛少清亦抱着孩子左闪右避,口中还依旧道:“我听了这些事,只觉你们是被逼上了绝路,一心想要帮手。你们如今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能解决问题么?”
慕容端阳道:“什么问题,只留着你那好弟弟自己去解决。我和雪柔姐姐只要带了丫丫走。你霸占着人家的女儿。成什么话?”
薛少清又化解了她的几个杀着,晓得缠斗下去总要吃亏,即转身把孩子交到一个丫鬟的手上,吩咐道:“带姐儿回房。”自己专心应付慕容端阳。
这样一来慕容端阳就占不着便宜了。她学武博而不精,常常是见到什么好玩就学什么,并不似薛少清自幼稳扎稳打,没几个回合就显得力不从心,险象环生。江雪柔见了急道:“端阳,先解了我的穴道!”
慕容端阳手忙脚乱中不忘一拍脑袋:“哎呀,我真是傻了——就来!”说着移步靠近江雪柔。
“你怎么这样冥顽不灵?”薛少清呵斥,飞身挡在慕容端阳的面前,“我是真心要帮你们,你们何来这许多猜忌?我一个寡妇,害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哼!”慕容端阳冷笑,“对你没好处,对你弟弟可大大的有好处!”
薛少清格开她一掌:“真不知你没头没脑在说些什么!即使我让你们离开,你们这样,要到哪里去?江湖上谁不想杀你们邀功?”
“这不劳你费心。”慕容端阳道,“天下之大,总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阿唷——”显是被薛少清所伤。
“找不到的地方,只是他们还没有找。”薛少清招招进逼,“等到他们找去了,你又要逃上哪里去?你想你的下半辈子就过这种日子?你想要丫丫的一辈子就跟着你们过这样的日子?”
慕容端阳自然是无暇想这些话,可江雪柔听在耳中犹如针刺:不错,她的这一生就完了,丫丫的一生大约也完了,从此跟着她颠沛流离,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情状。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然而舍弃丫丫,也是同样的残酷……她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可说不出一句话。
猛然间,听得那边丫鬟发出一声惊呼,循声看去,是伍婉云也来到了此地,朝丫鬟的面门虚晃一掌就把丫丫抢了回来。
“丫丫过什么日子,她长大了自己会选。”伍婉云道,“未见得她留在这里将来就一定快活——端阳,快救了你雪柔姐姐,我们走!”
“是!”慕容端阳见着转机,一时大喜,招式又迅捷了起来,出其不意地在薛少清面前虚虚实实地连连转了三周,接着脚步一挫,已经来到了江雪柔的跟前,拍掌解开了她的穴道。
薛少清见到这时局势已定,再争也占不了上风,便也收了架势,只叹口气道:“纵然要走,也容我把丫丫的衣服和药收拾了,路上免生变故。”
“怎么,”江雪柔惊道,“丫丫病了?”
“你方才抱她,竟没有看出来?”薛少清道,“丫丫上个月出疹子,我怕你担心便没有叫人递信给你。现下脸上的已经好了,身上还有些没消。不过孩子年纪小,将来不会留下疤痕,你可放心。”
江雪柔哪里能放心的,飞一般跑去从伍婉云手中接过女儿,把小衣服解开来一看,果然身上还有斑斑红点。薛少清一边道:“仔细着了风!”她又忙把衣服重新裹紧。
“这……这可……”她望望慕容端阳和伍婉云——这时候是不能带着孩子奔波的吧!
伍婉云叹气,慕容端阳挠着头。
“大夫说至少还得三两日。”薛少清道,“你们……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了,但是为了孩子,我劝你们还是耽搁几天。我一个寡妇,公公婆婆都上苏州进香去了,南宫家深宅大院,只要你们看住了我,还有谁能往外递消息?这你们还不信么?”
慕容端阳瞪着眼,显然是不信的。可是江雪柔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女儿不住掉眼泪。伍婉云见状只能叹息一声:“叨扰南宫少奶奶了。”
薛少清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她吩咐丫鬟一个也不许走漏风声,当即安排江雪柔等三人住了下来——江雪柔和她以及丫丫在东跨院的里间,慕容端阳和伍婉云在外间。“你们看到我有什么不轨之举,”她说,“立刻就把我杀了。”
慕容端阳先还是满面火气,伍婉云也怀了万分的怀疑,然而三天过去,一切风平浪静。薛少清或者为公婆抄经祈福,或者为丈夫颂经祝祷,其余时间,若非指挥下人们操办家务,就是陪着江雪柔照看丫丫,此外,对外间竟如隔绝了一般,不闻不问。
“薛少白的嘴脸她兴许还不知道吧?”慕容端阳同伍婉云商量,“要同她讲么?”
“不要节外生枝。”伍婉云道,“左右丫丫就快好了,咱们也好上路了。”
“倒也是。这样好的一个姐姐居然有如此阴险的一个弟弟。”慕容端阳道,“她可真够可怜的。”
这句话的声音大了些,传到了里间来,正做针线的江雪柔忍不住望了薛少清一眼。
薛少清却是满不在乎的:“慕容小姐的这个脾气直来直去,其实也十分讨人喜欢。”
江雪柔搭讪笑了笑,正给丫丫做新鞋,满手的汗抽不动针。
薛少清见了,把鞋底接过去,帮她纳:“少白的脾气则刚好相反,什么都藏在心里,难怪别人会误会他——难怪慕容小姐这样讨厌她。”
江雪柔心里怔了怔:少白正是这样的。他此番的所为有什么隐情,猜不透,摸不着——或者没有隐情?也猜不透,摸不着。少白,少白,我走上了这样的路,也许我们的女儿也要走上这样的路,你究竟要怎样?
脑海中浮现起月色下薛少白正气凛然的面孔,边上是郁道微的尸体。江雪柔打了个冷战。
“这事……来龙去脉,你究竟晓得多少?”薛少清淡淡的问,“我怎么也不信是你做的。你要是愿意说给我听,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事情……”
江雪柔才开了口,忽听外面慕容端阳一声厉喝:“什么人?”接也有兵刃出鞘的声音,估计她已经撞出窗外。
江雪柔和薛少清连忙也到窗口来看,只见外面一个儒服青年,手里抱着几卷,被慕容端阳用剑逼在脖子上,吓得脸色苍白。
慕容端阳恶狠狠盯着他道:“你是哪门哪派的混帐,想来试试姑奶奶发宝剑?”
那青年道:“在下……在下乃……”
“慕容小姐快快住手!”薛少清疾呼,“这是我小叔南宫勤!”
南宫勤?江雪柔听说过,是南宫家的一位远房亲戚,只因薛少清的丈夫、南宫世家的独子去世,南宫家就把这位侄子过继了来,以继香火。一直以为他是个江湖人物,却不料是这般呆子模样。
慕容端阳显然也未料到,诧异地收了剑道:“小叔?怎么看起来如此……”
她大约是要说“窝囊”的,然而还没开口,南宫勤倒先对她一揖到地:“慕容小姐,敢问是慕容世家的慕容端阳小姐么?”
慕容端阳怔了怔,道:“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