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婉云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得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刚才……”
话还没问出来,突然听到客房那边又是一声惊呼:“慕容老夫人被人杀了!”
三女登时呆住。慕容端阳虽然一向同母亲不和,但眼里立刻迸出了泪花,呼一声“娘”,转身飞跑向母亲的房间。
江雪柔和伍婉云紧随在后,到了那里时,大雄宝殿上的各位也陆续来到。只见慕容老夫人仰倒在塌上,面色青白,眉心一点红,显是死去才不久,她随身带来的两个丫环,也一左一右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个也是眉心一点红,另一个则是颈边被人划开一道口子,血流满地。然而这个丫鬟似乎还微微喘气,慕容端阳一个箭步抢上去扶着她:“你可看到凶手么?看到没有?”
丫鬟眼睛直勾勾盯着众人,可眼神已经涣散。她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慕容端阳一望,竟然是南宫勤。她自然是不能相信的,便看南宫勤左右,一边是南宫老夫人,一边是南宫老爷子,也都不可能杀害慕容老夫人。她摇晃着那丫鬟:“你看清楚——你指清楚!”然而那丫鬟头一歪,没气了。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慕容端阳还摇晃那尸体。
南宫勤忙抢上来扶住她:“端阳,你冷静点……”
“不!不!”慕容端阳狂叫着,忽然抓住了南宫勤的配剑,“呛”地拔了出来,冲着众人一一指过去,红了眼道:“是谁?谁做的?有种站出来,姑奶奶和他拼了!”
没有人站出来,然而都瞪大了眼睛:那剑上靠近剑柄的地方有一道清晰的泪痕,传说这是剑铸成当日,秦的一滴眼泪——泪血剑,瞻仰了这么多天,人人都认识。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南宫勤身上。
慕容端阳也注意到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她嘶声问。
南宫勤仿佛要把全天下的惊讶都写在脸上:“我……端阳……这不是我的剑……”
慕容端阳颤抖着,泪血剑也跟着颤抖,可是她把剑握得极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突起来。众人晓得她发狂,都不敢上前。
江雪柔和伍婉云相视一眼,都是及既然惊且疑:南宫勤说自己从苏州回来,慕容端阳却说他和自己私定终身,泪血剑……难道是南宫勤在说谎?但他是一个多么热忱恳切的青年?两人都不敢妄下推断。
群豪中也是同样的众说纷纭,不过,多数人都认为是南宫家假意毁剑,实际妄图称霸武林,恐怕将来慕容家有异议,所以杀了慕容老夫人……说法终究牵强,只是,在慕容端阳悲伤过头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合理,她的怒火都被点。
用剑指着南宫勤,她颤声道:“你说……我要你说出来……我知道你和你大哥有好多计划……杀我娘的事,是不是你们的计划?”
南宫勤急得满头冷汗:“端阳,我……我怎么可能……”
“是不是你的计划!”慕容端阳吼叫,“还有刚才在我房里,你做的……你……是不是也是开始就计划好的?”
南宫勤怔怔:“什么……我不明白。我去你房里时,你不在……”
“浑蛋!”慕容端阳挺剑一刺,泪血剑插进了南宫勤的胸膛。
两人都愣住了:南宫勤万没有想到慕容端阳真会向自己下手,慕容端阳也未料到自己一击即中,“啊”地微呼了一声,又抽手拔剑。这下南宫勤的鲜血喷溅而出,他呆呆地用手按住,神情凄绝,仿佛是问:你真的不信我?真的要杀我?
慕容端阳的心更乱了,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实在无法辨别人心的真假——他或许就是真心的,或许就是个做戏的高手。只不过,慕容端阳听到南宫勤否认与自己结下的露水姻缘,少女的心里悔恨交加:“我……我什么都给了你……你竟然……”她劈手又是一剑,厉声喝骂:“混帐!”
这一回众人有了防备,不让她再伤人了,南宫勋飞身挡在弟弟跟前,以手压住了慕容端阳的剑:“慕容小姐,先查明白了再杀他不迟。”
慕容端阳知道他的厉害,不能硬拼,把手一抽,将泪血剑斜斜地横在胸前,道:“你最狡猾,我也打不过你,但是想抢了这剑去,我才不上你的当!”说着,突然转身扑出了后窗。
“端阳!”江雪柔和伍婉云拔脚欲追。可是重伤的南宫勤却行动在她们之先,身形踉跄,鲜血喷涌,他跟着慕容端阳消失在后山暮色沉沉的树林里。
群豪这时炸开了锅:“怎么让她跑了?她拿着泪血剑呢!断情剑又在谁的手里?他妈的,搞不好南宫勤和这丫头玩苦肉计,两柄剑现在都被他们拿走了!”
南宫老爷子沉着脸:“这事太古怪了,若真是勤儿做的,我定不轻饶!”好像喃喃自语,又像和南宫勋交换意见:“不是自家亲生的,难保他没有异心!”
南宫勋道:“这时候最要紧去把断情剑找出来。大家可以留一半的人在寺里搜查,另外一半人上后山去追他们两人回来……”
“不行!”他还没说完,底下已经有人咋呼着反对,“现在谁知道断情剑在什么人手里?万一这人趁机跑了怎么办?谁都不能离开这里一步。”
另外有人又叫嚷着:“那要是剑在俩娃娃手里,岂不是让他们逍遥自在去了?应当所有人一齐去追。”
这个建议也立刻遭到一批人的反对。大家七嘴八舌,争执不下,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别人的。
江雪柔和伍婉云好不担心慕容端阳的安危,两人本来在人群的外围,这时见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便交换一个眼色,迅速地退出房来,从隔壁的一间屋里翻窗上了后山。
这两日阴雨连连才刚刚放晴,后山上地面泥泞,四处弥散着草腥味。伍婉云和江雪柔决定分头寻找,一个时辰后还在原处碰头。
江雪柔向东,未走多久就在月色下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她跟着血迹寻下去,果然看到倒在树下的南宫勤,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面色惨白。江雪柔连忙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封住:“南宫少爷?”
南宫勤幽幽地醒转过来,眼里满含泪水:“薛夫人……端阳……端阳不信我……她不信我。”
现在谁也不信谁。江雪柔想和他说,不过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信他——果真谁也不信谁了。
“端阳呢?你找到她没有?”南宫勤问。
江雪柔摇摇头:“你就在这里躺着,我去找她。”
“不,我也要去……”南宫勤挣扎着要站起来,“我有好些话要跟她说……”踉踉跄跄,才直起身有倒了下去。
江雪柔干脆出手将他点倒:“你休息吧。”便自己继续向前找慕容端阳。
或许是下手不够重?江雪柔走出没多远,就发现南宫勤还跟着自己。停下脚步来欲劝他回去,可他的脚步反而更急了,转瞬就到了跟前。江雪柔心里一惊:怎么可能这么快?定睛细看,她不由“啊”的大叫一声:“你……你……”
“我不是死了么?”穿着和南宫勤一模一样的衣衫,来人满面笑容,居然是陈庆!
虽然客栈一事之后,每每噩梦里或者恍惚时,总觉得这个阴魂跟踪着自己,但开口同自己说话,却是头一回。江雪柔吓得连连后退。她出来得急了,并没有带得兵器,这时顺手折了一根树枝横在胸前,道:“你……是人是鬼?”
陈庆摊开两手:“薛夫人要不要上来摸摸在下是冷是热呢?呵呵,看你好像见了鬼的表情,恐怕我真的就是鬼了。”
江雪柔把树枝一挥,让他不能再想自己逼近。而陈庆却哈哈大笑:“一别数月,薛夫人还是很想在我身上捅一剑么?你上次没有捅死我,这次如何有把握就能杀我?”
江雪柔真的怀疑自己是见了鬼,道:“我的确没有杀你,是少白杀的。你这衣冠禽兽!”
“少白……”陈庆玩味着,“在下还记得薛夫人把在下错当成薛少白的情形呢!呵呵,薛少白这个伪君子也没有好下场。”
“住口!”江雪柔的心目中,薛少白最后一举已经赎去了他所有的罪过,听到陈庆这样说话,不由得勃然大怒,将那树枝一陡,劈头盖脸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