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故土,今夜远望;
远远离家,难掩牵挂;
戚戚故人矣,待我与归;
……”
汉子的嗓音并不柔和,略显粗糙,不是一副适合唱歌的嗓子,但言辞曲调中的思乡之情实在难掩,宁殷站在不远处听完,略有触动。
四下看去,商队此次折损了一些人手,不幸之人已然再无机会回到兴安城,而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面对前路的危险。
“是望云泽的曲儿?”
宁殷轻轻走上前,客海略微一惊。
这个汉子受了伤,左臂被白色纱布层层包裹着悬挂在胸前,脸上的气色并不好看,有些苍白。见到宁殷过来,他想要起身,被宁殷先手按住,示意他不必客气。
“宁兄也知道望云泽?”客海对宁殷有些好感,他佩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家伙,不仅拥有极强的身手,还有着丰富的阅历,做起事来十分老练,此次商队能够脱困还真的要多亏了他。
“去过两次,飞芦坊的蒸鱼很好吃,曲儿也好听。”宁殷忍不住回想起以前在望云泽的经历,虽然算不上愉快,但在那里也算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客海神色舒缓,说道:“我家在望云泽东边的一个小镇上,日子清贫,有一妻一女,这次跟着华老板出来行商为的就是赚那高额的报酬为我媳妇儿治病……”
行商是一件苦差事,大多是一些为生活所迫的人不得已前来,客海就是其中之一。
宁殷常年游走市井,见过太多这类的事情,他同情这个男人,也敬佩他是个汉子。
“咱们能从这儿走出去吗?”客海心里犹豫,但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能。”宁殷回答地也很干脆,虽然路上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复杂,但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等天一亮,我们就穿过黑松林,重新回到原定的路线,只要出了雨鸪山就好办了。”
客海闻言点了点头,这一路走来他见识到宁殷的本事,他要说能走出去,那就肯定可以!
“那些贼人……”他还是有些担心暂时被击退的贼匪会卷土重来,毕竟归离路是他们的地盘,商队随时都有可能再度陷入危险。
“他们要是再敢来,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宁殷承认自己这里说了句大话,他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若是再与那些人对阵,他恐怕有些招架不住。
但希望总是还要给的,这些商人们需要能活下去的信念,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宁殷不再多停留,转身离去。
刚走出没几步,宁殷就被一道身影拦住,抬眼一看,华俞一脸愁容地看着宁殷。
“华老板有事吗?”
仿佛要说的话无比矛盾,华俞的神色一阵犹豫,而后猛地跺了跺脚,像是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华俞是来告诉宁殷一些情报的。
原来队伍中的两辆马车里,只有一辆里面装载着真正的货物,另外一辆是用来迷惑敌人视线的。
华俞选择将这些告诉宁殷,目的是想要活命。他是个商人,如果此行他不能带着这里面的东西回到兴安城,面临的后果将会无比可怕。
“华老板将这秘密告诉我,是想?”
“如果情况紧急,可以兵分两路,用空车作为诱饵分散敌人的注意,你带着我和马车趁机逃出去。”华俞说着,脸上露出阴狠的神情。
“不愧是商人,从一开始就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宁殷叹道,但从这个办法本身来说倒也算是一个脱困的路子,“不过要用半数人的性命换你的生机,啧啧啧,这买卖真大。”
“他们都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家伙!要不是我给钱让他们来行商谋一条活路,他们早饿死了!现在用他们一半人的命来还我的恩,合情合理!”
华俞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额头上青筋凸起,神色有些歇斯底里,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宁殷,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不妥。
“行商之人从踏进这条路开始,命就不属于自己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个死在路上的人,我会向他们家里给出应有的抚恤金,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宁殷看着眼前的华俞这般激动的模样,话虽然有些过于直白,但这就是行商的残忍之处。
拿命换钱,还是拿钱换命?
大多时候,他们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力。
“明天应该还会有一场恶战,我们能否活着走出去就全看明天的运气了,”宁殷这样说也算是给华俞交了一个底,不论是贼匪还是东陆来的那些人都是极大的麻烦。
“此事若成,我愿意在原来的酬金上再多加三成。”
华俞直接了当地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他知道宁殷是为了钱才来护卫商队的,所以用钱来感谢无疑是最有效的。
不过宁殷还真吃这一套,脸上笑容浮现,看着眼前的华俞觉得顺眼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