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商县离登州仅三天路程,若是现在立即出发,绝对能够和朱大典的鲁军会师共同夹击孔有德叛军。
但高起潜却像是铁了心要置登州不顾,竟然就呆在商县不动了!
京营的一帮将领见高公公不出兵,自然也乐得不问,他们现在都被叛军打怕了。一想到叛军的厉害,便胆寒不已,现在叛军不来打他们,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提主动去打叛军。
反正朝廷怪罪下来,倒霉的也是他高太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其实,高起潜不是不想去登州解围,而是他现在就是出商县县城他也是胆战心惊,更别提督军去登州了。之所以这样,全因为东去的路上有一只兵马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呢!
孔有德虽是矿工出身,但随在毛龙麾下与金军也打了不少仗,自然也是有本事的,否则,也不可能得到孙元化的赏识,在吴桥时能得到部下的拥护造反起事了。
东去之后,为防朝廷派兵马尾随于后,断他退路,孔有德特意在东去必经之地——商县东南三十里的沙河留了五千兵马,由其部下勇将陈有时统领。
为了让陈有时放下心来替他断后,孔有德更是将军中仅有的八百精锐辽兵分出三百人给陈有时,另外还留了四门中炮,一百杆鹰铳(大杆子铳)于他。
自起事以来,叛军所向披靡,官军望风而逃,京营更是不堪一击。叛军上下早不把什么官军放在眼中,现在又得了精锐辽兵,威力巨大的火器,陈有时当然是拍着胸脯向孔有德保证——但使他在,便不叫大帅有后顾之忧!
孔有德信任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悍将,当下便放心大胆的继续东返。
陈有时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率部驻在沙县,不时派兵四下震摄河北的官军,结果竟没一队官军敢向沙县移动的。
高起潜一路快马加鞭到商县后,要想再继续东去,势必就先要解决掉沙县的陈有时,不然,他只能绕个几百里,从山东境内转道登莱,那样一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商县的这些京营根本拿不出手,全是叛军的手下败将,指望他们打通沙河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也不知圣上怎么想的,自己明明是请圣上将锦州军直接调给自己指挥,结果圣上却一道圣旨将锦州军划给了朱大典,由山东方面指挥。把自己的如意算盘给敲得稀巴烂,导致在这商县进不得退不得,左右为难。
现在就看那施大勇识不识趣,愿不愿意将他的骑兵送给自己,要是有了这些精锐辽骑,解决沙河的叛军便不是难事了,高起潜如此想道。他对锦州军的骑兵耳闻已久,在京时便听说那施大勇将其部骑兵命名狼骑,仿当年金国铁浮屠而建,打起仗来十分的厉害。小凌河一战,几乎扭转战局,生擒奴酋洪太,建奴数万大军拿之奈,若是有这等强军在手,区区孔贼叛军算得什么!
等白尚义把兵带来,咱家就立即出兵沙河,万不能叫朱大典抢了这功劳。要是这狼骑真的好用,回京之后当禀奏天子,把勇卫营也照这锦州狼骑改建。等建好后,咱家便可以挥师中原,将那些流贼赶尽黄河喂鱼了!
想到能为天子一举剿灭贼乱,高起潜的脸色就有些莫名的红晕。他似乎已看到得胜回京时,天子在午门亲自相迎的盛大场面
恍惚中,耳畔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之听到有人在扯着嗓子在叫“公公,公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那声音极是尖利,整个商县衙门里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极为剌耳。
高起潜一惊,以为是沙河的叛军来打商县了,吓得一跃而起,便要去摸自己的战袍和佩剑,张口便要叫亲卫们立即备马,准备情形不妙就逃之夭夭。
可是没等他开口,外面便有人门冲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匍匐着向前嚎哭而来,“公公可一定要给奴才做主啊!奴才苦啊”
高起潜定睛一看,眼前跪着的不是白尚义是谁?再看他身后那帮人,不是跟着去沧州的奴才们又是谁!
“嚎个什么!天塌下来了吗!”
高起潜气得一肚子火没处发,抬脚便把白尚义给踢到了一边,怒骂一句:“大惊小叫,成何体统!”
白尚义咕噜一下又转了过来,这回不哭了,而是鼻子一抽,委屈的叫道:“公公,这天倒没塌下来,可是也差不了多少,那辽军造反了!”
“什么?辽军造反!”
高起潜大吃一惊,一把抓住白尚义脖前衣领,喝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奴才奉公公的命令往他辽军调骑兵,可他辽军却拒不从令,反而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奴才们一顿好打!那参将施大勇更是公然说什么宁死也不事也不事”白尚义断断续续的不敢直说。
高起潜见状大怒:“不事什么?快说!”
“是,是,那施大勇说宁死也不事不事阉贼!”说完,白尚义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阉贼?!
高起潜怔在那里,白净的脸上青红一片,目中阴冷至极。
片刻之后,怒不可遏的一掌拍在桌上,尖声骂道:“一个参将也敢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咱家若不亲手宰了他,咱家就枉自活了这么多年!”
白尚义和一众太监见高公公果然暴跳如雷,是又怕又喜,却是一个个在那不停的磕头,嘴里嚷首:“公公息怒,公公息怒”
高起潜怒火冲天,一瞪白尚义:“你马上回京去找王公公,请王公公设法替咱家周旋一下,就说这锦州军将跋扈,不肯听调,请圣上另调辽军前来助战。”
听了这话,白尚义却是没有马上应声,而是抬头小心的问道:“公公,这辽军打大凌河一战,基本上全完了,除了那锦州兵将,辽军还有何人能战?”
高起潜微哼一声:“祖大寿降了东虏,可他祖家人并没有全跟着他一起投降,咱家可是听人说过,说祖家除了祖大寿和他那几个亲兄弟外,还有一个祖二疯子打仗颇为厉害,另外还有个家仆叫祖宽的,也极是能打。
现这二人因祖大寿的干系在宁远正惶惶不安,唯恐朝廷会牵怒于他们,所以要是咱家这时拉他们一把,二人定会对咱家感恩戴德,甘心听命于咱家。有他祖家人帮忙,咱家同样也不惧他叛军!”
“既然祖家人能用,公公之前怎么不直接调他们来的?”
“先前因祖大寿的事,皇上恼着,咱家便没想拉他祖家人一把,寻思这锦州军也是十分能打,又正好入关来,不必费事再去调,直接带来便是。哪知这施大勇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不肯听命于咱家,咱家自然不能吊死在他一棵树上。哼,咱家倒要看看,他一小小参将哪来的胆子敢跟咱家做对!”
白尚义忙拍马屁道:“公公高见,奴才佩服!不过奴才倒有个法子,能叫公公立时就能看到施大勇的报应。”
高起潜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法子?”
白尚义把牙一咬,恨恨道:“借刀杀人的法子!”
高起潜一愣,脱口问:“说明白些,如何个借刀杀人?”
白尚义嘿嘿一笑:“奴才来时,听说山东巡抚朱大典派人调他锦州军东去登州解围,而他锦州军要去登州,肯定要经沙河,公公可别忘了,沙河那可是有叛军的好几千人马。若是他锦州军到来,公公大可以监军的身份命令他锦州军攻打沙河!若是锦州军真去打了,凭着他那几百号人,怕是肉包子打狗。若他不肯去,公公便以军令斩杀其将,再夺其部,如此,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