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们已经吸取香河城的教训,早备了几根大棍,专门用来执行自家将军打人屁股的命令。这会,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举着棍子,只等将军发话,便要狠狠砸上去了。
只要这棍子落下,施大勇和高起潜这梁子便算彻底结下,也是结得越来越深,根本没有可能再化解,换句话说,他与素未谋面的高起潜关系将彻底决裂。
凭空树下大敌,从香河城的京营、勇卫营到眼前这些太监,一环扣着一环,似注定又似一切偶然,总之,在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动下,施大勇已经不由自主的一步步走向了高起潜的对立面。
打还是不打?
施大勇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在考虑棍子落下的后果,他在权衡自己有没有对抗高起潜的本钱,他在估算崇祯对自己的信任有多重
犹豫之中,忽然脑中浮现贾鸿深夜来访时的情形,霎那间,施大勇便不再迟疑,嘴巴一动,喝了一声:“给我打!”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棍重重落下,毫不留情的砸在了一众太监屁股上。
直到棍子落在屁股上,白尚义仍兀自不相信施大勇真的敢动手,但是屁股传来的巨痛却一下痛醒了他,瞬间,脸色苍白,咬牙切齿:姓施的,此仇不报,咱家便跟你姓了!
棍子一下接一下落下,帐中响彻太监们的惨叫声,尖利的嚎哭声响彻整个营中。
白尚义,端的是好汉,硬是咬牙一声不吭,直挺挺的拿眼瞪着施大勇,眼神之中满是愤怒的火焰。
自家将军怒打没鸟的太监,锦州军上下一片欢腾。这些军士们读得少,但却是人人都晓得太监坏,那说人口中的恶毒太监陷害忠臣的故事,早已是听得烂了。现在自家将军杖责死太监,那可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嘛!
那些营后的京营兵闻讯也全跑了过来看热闹,和锦州军上下同仇敌慨、扬眉吐气不同,京营兵们大多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在那看着热闹。
人群中,裴少宽的脸却拉得跟驴一样,望着帐中被打屁股的太监,听着太监口中的哀号声,真跟打的是他屁股一样令他揪心。[
没办法,谁让他裴少宽是京营的人,谁让里面被打的是提督京营太监高公公的人!
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施大勇打了白尚义,他都难辞其咎,就这么不闻不问的。他如何向高公公交待呢,传出去自己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戳着骂小人的。
沧州城外,京营指挥佥事裴少宽叫苦不已时,登州城中,登莱巡抚孙元化望着城外的孔有德叛军,也是叫苦不迭,他后悔、他痛恨,可是他不得不为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吞下苦果。
就在年初,皮岛的辽兵因为总兵黄龙克扣军饷发生了兵变,兵变很快因为粮饷的到来和兵变发起人的内讧自动平息了。
按理,这场规模并不大的兵变已经为孙元化警钟,告诉他辽兵虽然强悍,但却是把双刃剑,在不能满足这些辽兵的时候,这些辽兵便不再是兵,而是随时都会要人命的匪!
可是孙元化竟然完全没有将这场兵变放在心上,更没有怀疑这些辽兵的忠诚,即便朝中有人借此劾他失察,也被他在朝中的靠山首辅周延儒、老师徐光启等人压下。
八月,大凌河告急,朝廷下旨要登莱派兵出关赴援。出于对部下这些东江辽兵的信任,孙元化毫不犹豫派孔有德领军赴援。
一心报巡抚大人收容之恩的孔有德也毫不犹豫的领军北上,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率部走到河北吴桥时,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竟然来得这么早。
冰天雪地之下,孔有德和部下冻得直发抖,军中携带的粮草也食尽,而已受灾数年的吴桥县根本没有能力安排这一千多人的食宿。
当地百姓早就听说东江辽军军纪很差,所以人人害怕被辽军祸害。加上孔有德部下都是些亡命之徒,一路上扰民不断、与地方上屡有摩擦,所以当他们进入吴桥县城,县中百姓竟然家家闭户,商埠也关门打烊。
得不到地方接济的孔有德只好开始自筹粮草,论是在吴桥还是在新城的孔有德部的士兵,竟都如土匪一般的闯入普通百姓家,抢夺食品,一时间哭叫声响彻了雪夜。
其实这些孔有德部下这些辽兵也是惧强凌弱,只敢抢劫老百姓,对深宅大院的官宦、商贾之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问题还是出现了,一名士兵闯入了一户看似普通的民居,强行索取一只鸡,然而鸡的主人却坚决不给,双方起了争执后,鸡的主人被士兵暴打。事情由此开始向谁也想不到的方向演变。
鸡的主人本身并权势,却是当地的山东望族王象春的家仆。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个王象春家是一个举人之家,家里出过十多个举人并都在朝中做官,在当地威望极重。
家中的奴仆被殴打、被抢劫,王家当然不会忍气吞声,孔有德虽然骄横跋扈,却是惹不起这些地头蛇,被迫按照王家提出的处理办法——将肇事的士兵穿箭游营。
没想到其他的士兵们却认为自己受受了侮辱,群情激愤下,竟将王家的这个家仆杀死,如此一来,王家更加不依不饶,让孔有德对带头闹事的士兵严惩不贷!
孔有德法追究自己的部下,也法面对王家人的质问,这时,千总李应元的父亲李九成来了。
几个月前,孙元化派遣李九成携带银两去西北边塞去买马,可是嗜赌如命的李九成却将买马的银子全部输光,正在盘桓着如何回去交差,结果看到士兵群情激奋,孔有德左右为难,李九成这个赌徒竟然铤而走险!开始唆使、煽动自己的儿子李应元和孔有德发动兵变!
在李九成这个老赌徒的唆使下,孔有德长叹一声:“大将军(毛龙)功名卓卓,犹且不免,我辈死固晚矣。时事如此,尚可为耶!”然后高举造反大旗,纵兵虏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