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安静着。
傅侗将空茶杯搁在了桌上,两手斜插在西裤口袋里,离开这里。
沈奚见他走了,更待不住,半分钟后匆匆丢下句话:“你慢慢看。”人也追着出去了,途中不见人,问了管家,才晓得他去了头等舱的图馆。这船上统共两个图馆,头等舱只对自己舱的人,二等舱那个倒是对一二三开放。
本就只对一个舱开放,又因为是有单的,需要什么管家送去就好,完全不必亲自去。
所以,平时不见什么人去。
中国人喜欢的架,是能透光的,简单的是木架,厚重的。西方反倒更热衷将架打造得厚重,倒像是塞在里边的一排排精美的装饰物,去陪衬顶到天花板的架。
她刚上大学见到图馆,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这要倒下来,可是灭顶之灾,谁都逃不掉的……自那后,她每每走入,就会有压抑感。
在这里也是。四下无人,更沉闷。
沈奚提着心,左顾右盼。
快走到底才见到他的人,没在看,手里也没拿着,反倒将西装随便折了两折,塞到半空着的架上。他将手臂撑在架上,头低着,去看脚下的地板。
“你不舒服吗?”沈奚到他身边去。
傅侗偏过头来。那双眼没有光,甚至一开始都没焦距,慢慢地,他人的思维汇聚到一处,眼睛也终于开始有了四周围景物的影子,包括她的样子。
“我很好。”他说。
是很不好。沈奚想,她背靠在架上,挨着他的手:“你不高兴?”
傅侗摇头。
“到这里来。”他抬高右臂。
沈奚欠身,钻过去,他又将手臂一左一右撑在了她两边。
在这么大的图馆,他为她画了个圈,小小的,方寸之间。她轻轻屏息,怕自己的呼吸都落到他脸上。
“方才,想到侗汌。”
是这样的原因,她想。
“仁济过去也会帮鸦片上瘾的人,他常提起。”
“四爷他……”沈奚沉默一会,转去问,“你看医学杂志,是因为想起四爷?”
他微笑,在默认。
她不会安慰人,但想尝试:“你去纽约,我们再见到那日,你让我叫你什么?”
“三哥。”
“同样是叫你一声三哥,我也会做到很好。”她仿佛在宣誓。
他安静着,笑着。
“替我解开领带,好不好?”他说。
沈奚没想透他的话,不舒服,那便出去好了,这里空气是不比外头。她糊涂着,还是把领带扣给他松开了,又去扭开纽扣。到这个地步上……
领带挂在那里,领子也松垮了。
有人在玉盘里放了明珠,左右晃着,珠子从这头滑向那头,又从那头溜了回来。她的心就是那颗珠子,滑来滑去,抓不到边沿,停不下。
多少琵琶夜上楼,香薰鸳被白团扇,他都是坐着看戏的那个,在这一处,却是登了台。却真像那戏词里说的,引她“……绕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口儿松,衣带宽……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这样,很不成样子。”他笑着说,最后的字音压低了,突然低头,去含上她的嘴唇,下唇。
惊雷炸开,她眼前电光火石。
她避而不及,无措地将他衬衫前襟,拧出了厚厚一层褶子:“三哥……”只是下唇被他,含着,咬着,身子就酥了半边。
可一张了口,他的舌尖就进去了。
这般风流浮浪,像有双手去点了一捻香,引人去宽衣解带交横卧……
他的手,搁在架上。他的身,挨在她的身上。他的人在和她亲吻着,唇齿香舌。这就是亲吻吗?湿漉,迷乱,水光盈盈,香艳四射……还是他的本就和旁人不同。
西装从架滑落,到地板上。沈奚受不住,人也滑下去,被他一只手握着腰,将她身子骨提上来,连带着裙子也拉到了膝盖上,将手埋在裙下,她的腿上。
她没来由地一阵眩晕,地动山摇,一层层架倒下来,倒在眼前。
睁眼去瞧,一切如旧。
不过是他吻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