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如蚕作茧,将她困在了他的字里。
头等舱有个英国男人喜欢说“ itish”,提醒他自己要活得像个英国绅士。
她突然琢磨,傅侗是否也逢场作戏惯了,会要时刻警醒自己,活得像个纨绔的公子哥?
沈奚忍俊不禁。
“小时候用过团扇吗?”他看到她笑,也笑着问。
“没有,在我家那里,好像也不时兴这个。”
“到了北京,要试一试。”
透不过气来,他就让自己想点别的事,素白的手,生绡扇面,为她做幅画倒也不错。
沈奚不太懂,还是点点头。
灯光遥遥,他人很近。
两人对坐了会,都舍不得这感觉。
沈奚暗暗地劝自己抽身,好让他尽早休息,于是收拾起信纸:“我去放好它。”她先逃离这方寸之地,傅侗见她背过身去,有些艰难地撑着手臂起来,进了洗手间。
沈奚回头望一眼,门关了。
这样来看,他还好。
他人睡下,还是过了九点。
前半夜傅侗呼吸压抑,像在克制,后半夜,沈奚听到他呼吸趋于平稳,悬着的心也放下来。迷糊着睡了会儿,听到有人在外边争执。头等舱有二十四小时的管家,会看守着,不让闲杂人靠近,更不可能会允许在凌晨发生吵醒客人的事。
沈奚下了床,傅侗也转醒过来,他睁不开眼来,将肩抵在床头上,哑声说:“问问是谁,别急着开门。”
“嗯。”沈奚到门边上,用英问了句。
是管家在回话,还有船长。
她惊讶地披上一件外衣,开了门。
走廊里头,被拦着的人竟是船长,是管家和他起了争执,五步远的地方,在焦急地看着她脸的人是仁济的两个医生。
“傅太太,我感到非常的抱歉,”管家对她欠身,“在深夜打扰到您和先生休息。”
“你们这是?”沈奚困惑,“是有什么病人吗?”
有两个医生在场,这是最简单的推测。可也犯不着来找她这种没经验的。
“是,”那个叫钱源的男人,上前两步说,“是你经手的那两个人。听说主刀的是你和一位战地医生,那个人已经下了船,他没留下手术记录。”
“这样,”她必须要去,可傅侗又在里头,“不过我要先等我先生的私人医生来,才能走。我先生今天不舒服,我不能把他单独留在这里。”
“感谢你,傅太太,”船长脱帽,“我们会照你说的安排。”
船长匆匆而去,亲自去找谭庆项。
沈奚对外头几人点头示意,虚掩上了门。
她趁谭庆项没来的功夫,去换了衣裳,头发草草扎起来。人出来时,傅侗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靠在床头上,脸色极差。
沈奚见他这样,先是一愣,马上去翻抽屉:“你等等,我给你找药。”
谭庆项推门闯入,见这景象,怒急大吼:“你怎么不知道给他找药吃?”
“我刚刚——”
“你知道这样下去有多严重吗?”谭庆项毕竟是长久跟着他的,随身就带着药,焦急倒出来给他塞进嘴里,“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
“昨晚,”沈奚声音发抖,“应该是昨晚,他没和我说。”
“你和他住一起这些天,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吗?”谭庆项压不住的火,“我是让你照看他,不是让你纵容他!”
傅侗扣了他的手腕:“……庆项。”
谭庆项脸色发青,控制着自己:“不是要走吗?快去!这里用不到你了!”
沈奚手足无措,心慌地去握傅侗的手,嘴巴微张开,发不出声来。她眼泪一下子掉出来,混着眼泪去亲他的手背:“对不起……”
谭庆项见这一幕,目光微微一颤,脸更沉了。
沈奚无助看谭庆项:“他真没危险吗?”
“嗯。”谭庆项再不愿多说。
门外,钱源低声叫她的名字。
沈奚被唤醒了,脚挪不动,那边是她的病人。可这里是他。
谭庆项不再管沈奚,在观察傅侗,可能是觉得严重,又给傅侗塞了含服的药下去。这还是沈奚头次见他短时间内连续服药。更是方寸大乱,傻站着,站了足足五分钟。
药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