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渐渐地习惯了。
这时,一道玄光,割破了莫非杨左肩的衣料。
白萱衣想起自己第一次入梦看见唐枫,就好像一个丢掉灵魂的人重获新生,她空洞的眸子里也有了光。
堪比那梦境里皎洁的月亮。
这时,又一道玄光,刺进莫非杨的膝盖,他纵身向后退,停落在古榕的树冠里。
白萱衣想起莫非杨曾经几次伤她,但是,他下手实在很轻,他不忍心伤她,到最后只能将怒气撒在周围的事物身上,譬如一根圆柱,一座假山,一棵草,一朵花。可是那些无法修补的损伤,却一一在梦境里愈合。
他的内心是有柔软之处的。
他却压抑着,隐藏着。
惟有在梦境之中,他才会安然地释放,释放他脆弱或温暖的一面。
这时,再一道玄光,将那棵粗壮的古榕劈开两半,莫非杨从树冠中跃起,落地的一霎那,单膝跪下。
莫非杨忽然放声邪笑。
那笑声震得树叶都沙沙作响。
东陵焰见莫非杨败局已定,便上前两步,冷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却原来不过尔尔。本公子今日便要除去你这魔障,看那邪皇还如何解破封印,如何再为祸人间。”话刚说完,却见莫非杨的身体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他开始向上生长。
几乎长成与刚才那棵古榕一般高大,四肢也都变做粗壮的枝干,但活动起来却柔韧而灵巧。
那是青瓷树。
是莫非杨的根和源。
他在最紧要的关头亮出本真,将使他的法力成倍增长,扩展到极限。他这样一变,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他没有退路了。
他的敌人亦未必见得有退路。
淡定如东陵焰,看了莫非杨此刻的狰狞,都禁不住心中发憷。还在犹疑间,莫非杨的双手变成的树干便呼呼地倾砸过来。底下众仙纷纷飞起躲避,那树干便将地面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白萱衣吓得面色苍白,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恶魔。
莫非杨穷追不舍。
一时间,五名九阙神侍乱了阵法,对那些千丝万条的枝叶应接不暇。东陵焰和白萱衣亦盘旋在那庞然大物的周围,道道玄光刺在他的身上,却好像只是挠痒,对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那低矮逼仄的树林已经无法供莫非杨施展了,他双手乱挥,便将一棵棵的树木推倒。他一直紧紧地逼着众人,直将他们逼出林子,退到了乌脊山的悬崖边上。山风猎猎,吹着众神的衣襟癫狂乱舞。
某个瞬间,白萱衣觉得,她仰头向上看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莫非杨的眼睛。他的眼睛隐藏在一张树皮的背后,却还是清澈的,澄亮的。他好像也在看着她吧?她微微一笑,飞升而起。
“萱衣——”东陵焰在背后惊呼。他看着白萱衣正朝青瓷树的头部飞去,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吓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白萱衣却仿若没听见,仍是向着莫非杨而去。那个瞬间的莫非杨是错愕的,他虽然一直在对付着东陵焰和九阙神侍,可他却尽量避免伤害到白萱衣,因为他还有犹豫,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狠心杀了她。此刻他看着她逐渐靠近,漆黑的深瞳里,她婀娜的身影美得如梦似幻。
怔忡间,白萱衣抓住了树身的某个部分,大约是在莫非杨的肩颈附近。狠狠地一用力,便将那一处地方震得塌陷。
疼痛顿时席卷了莫非杨。
他手一挥,便将白萱衣像鹅毛似的挥开。白萱衣飞出几丈远,轻轻地坠落,东陵焰扑上前接住她单薄的身子:“萱衣,你疯了吗?”白萱衣微微一笑,忽地又离开了东陵焰,再度朝着莫非杨飞去。
她袭击他。被他挥走,摔开。
反反复复。
每一次,都像在青瓷山庄那样,莫非杨没有出全力,他甚至只用了一成的力气,不带任何的杀招。
可是,他自己却反倒被白萱衣一次又一次不留情地攻击。
莫非杨终于怒了。
他那与树皮混成一片的脸上,渐渐露出疯狂的扭曲的表情,分明地写出“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这等字句。他的嘴里喷出愤怒的火焰,火焰灼烂了白萱衣的裙角,白萱衣闪身躲避的时候,他的右手就像一张等待着的网,狠狠地将白萱衣的腰捉住。
白萱衣成了莫非杨拿在手中的人偶,挣扎,挣扎,却无效。
莫非杨的左手树干里猛然伸出一根枝条,那枝条就像针一样扎进白萱衣的腹部,东陵焰见状大惊,喊着白萱衣的名字猛冲上去,却被莫非杨周身飞舞的细枝挡开,他靠不进。那枝条像游走的虫,爬进白萱衣的身体,一瞬间,白萱衣浑身发抖,冷汗遍布,其疼痛的感觉几乎令她痛不欲生。
她嘶声尖叫起来。
那声音足可将东陵焰千刀万剐了。可是,莫非杨却将白萱衣高高举着,禁锢着,无论东陵焰如何硬拼,他都难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