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衣先是一愣神,盯着岩壁思忖了片刻,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结界?是结界!
七劫那么一个善用结界的人,定必是用结界将这里封闭了。
所以,他们之前找遍了栽花庐,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而每次经过这里,都以为到了栽花庐的尽头。
白萱衣缓缓地伸出手去,打算触碰那块漆黑坚冷的岩壁,谁知道她的手在刚碰到岩壁的一霎那,就忽然感觉到一股漩涡般的吸力,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吃进去,她一惊,用力将手一缩,退后几步。满头冷汗。
那岩壁后面果然是大有章。
白萱衣虽然害怕,但又觉得若不进去看一看,是怎么都不甘心的。这一次她有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重新向前跨出步子,重新伸出手,去触碰那块岩壁。一瞬间,她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的胸口揪住,用力一扯,她整个人都向前扑去,有坠落悬崖之感。但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功夫,那样的感觉消失得极快。她稍一愣神,就已经稳稳地站定了,眼前霍然亮开。
她已经身在一片葱茏的溪谷。
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就在一条细小的瀑布底下,一大片绿地之上,开了一些鲜红的花。两片对称的花瓣,像一双双休憩着的蝴蝶。
真的是陌骨花!
白萱衣难掩激动。刚才那阵香气到现在还在,而且更馥郁更浓烈了。那是陌骨花盛开的时候,有巨大的灵气砰然释放所致。平时的陌骨花只带着淡淡的幽香,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才可以闻到,但盛开那一瞬间的陌骨花,香气就像喷薄的海潮,无法掩盖,风风火火飘逸散开。白萱衣他们来了岛上这些天,这还是第一次有陌骨花盛开。兴奋之余,白萱衣却突然发现那片花海并不是安宁祥瑞的。有一些陌骨花鲜艳盛开,精气逼人,但有一些,却黑暗枯萎,如同死亡。
整片花海,是红与黑的交织。
生与死的更迭。
仿佛那些盛开的是邪恶的炫耀。而那些枯萎的,就像带着绝望的哭腔。
七劫就站在方才盛开的那朵陌骨花旁边。他知道这里闯入了陌生人。他凌厉的眼神狠狠地扫过来,落在白萱衣腰间的飞鸾流仙镜上。
白萱衣的表情顿时有些僵。
喜悦激动消减了大半。
紧随而来的就是胆怯与慌乱。
“呃,你……你也在这里啊,真巧啊。”白萱衣对七劫挥了挥手,嬉皮笑脸的,退后几步,“我路过的,不是想打扰你,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七劫却已经调整了身子面对她,一步一步,机械而杀气腾腾地走过来。
白萱衣一脸哭相,指着七劫,结巴道:“呐呐呐,你说的,给我三天时间嘛,现在——现在午时才刚过,第三天还没有结束呢,你不能对我怎么样啊,否则,你就是言而无信,小人!”
这一招竟真的奏效了。
七劫的脚步停了。跟白萱衣隔着一条淙淙的溪流。他木然地站着望着白萱衣,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看起来很高深,也让人心里发毛。看他那架势,好像是要保持那样的姿势守着白萱衣,如果子时一到,白萱衣还赖在这里不走,他就会出手。白萱衣踮起脚望了望七劫身后那片陌骨花,问:“它们为什么有的开着,有的又谢了?”
七劫不说话。
他的表情和他整个人一样,都像又臭又硬的石头。
白萱衣努了努嘴,又道:“七劫大人,您就行行好,送我几朵花,救醒我家小老爷吧,你给了花,我们立刻就滚出陌骨岛,一辈子都不再回来。嘿嘿!”
可七劫还是不说话。
沉默,像一把利刃,横在彼此中间。
白萱衣忽然觉得腰上的镜子有轻微的晃动,她正想低头看,却听到身旁一点窸窣的脚步声。
玉树临风的流云出现了。
他终于睡醒了!
白萱衣将飞鸾流仙镜递给流云。彼此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接,顿时会意。流云将宝镜向半空一抛,双臂张开,立刻就有无数的黑色的光点从身体里散发出来,上升,一点一点,都钻进宝镜的镜面之中。
大风骤起。
吹着流云黑色的袍子猎猎鼓起。
白萱衣紧张地看着流云,又看看七劫,生怕七劫在这个时候打断流云施法。可是七劫还是如常地淡定。面容间有一点狐疑,因为他不知道流云是在做什么,他波澜不惊地看着,好像并不将面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轻敌了。
永远的傲骨铮铮,在任何时候,就算喜怒不形于色,但骨子里却透着轻慢,不屑。那些飘飘洒洒的柳絮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和流云周身散发出的黑色光点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几朵盛开的陌骨花在风里轻颤。
也有许多枯萎的陌骨花,好像跃跃欲试,但却无法使自己绽开鲜红的色彩。
忽然,流仙镜稳稳地落在流云掌中,他将镜子向后一抛,道:“接着——”白萱衣正愕然,正想问心魔在哪里,顷刻之间只感到眼前起了黑色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呜咽了一阵,自行消失,然后白萱衣的眼中,有了两个流云。
心魔的额头,有一道黑色蛇形的印记,那是他跟流云的真身最明显的区别。
再仔细看,他的表情跟流云也很是不同。流云如光,心魔如夜。心魔的黑暗深沉,甚至比对面的七劫更胜。
七劫这时反倒得意地笑了:“你们很聪明,知道用心魔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说着,一跃而起。
优雅地悬浮于半空,如亮翅的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