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衣骇然,甩开莫非杨,跳出几丈远:“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我爱上你了。”
莫非杨说。
他的语气是僵硬的。仿佛是很想用一种温柔的深情的态度去阐述这壮烈的语句。但是,他不擅长。他别扭得连汗毛都在轻轻发抖。他悄悄地在背后握紧了拳头。时而看着白萱衣,时而又觉得尴尬,胆怯,不敢正视。
白萱衣呆呆地站了许久,望着此刻与平日不相同的莫非杨,沉默着,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
那天夜里,虽然知道莫非杨一直都在密切地监视着自己,入梦是很危险的事情,但白萱衣还是再次施了法。
强行进入莫非杨的梦境。
她看到了唐枫。
她只是很想看到他,想跟他说话,没有成的原因。就只是想。
但这次,唐枫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责备她,或赶她走,而是告诉了她自己惊人的发现。“莫非杨的体内,在心脏附近的位置,开始出现一团暗灰的迷雾。那迷雾的颜色正在日渐加深,外层覆盖有白色的荧光。而且——在迷雾的中心,漩涡之中,有一团紫红色的火焰。”
紫红色火焰?
难道是?
白萱衣醒了醒神,也不知是喜是忧。她忽然明白,原来,她一直以来之所以无法分辨莫非杨的真实身份,是因为他刻意将自己的心脏保护起来,掩藏起来。因为,他的心脏会暴露他究竟所属何界。
他是魔。
只有魔,在会在心脏周围萦绕那样的紫红色火焰。
那被称为魔的恶果。
是魔的核心所在。
所以,无论是莫非杨自己刻意隐藏,还是渡化莫非杨成魔的人替他将恶果包藏起来,都只有一个目的——
掩饰莫非杨的身份。
以防止想要对付他的人找到他的弱点。
恶果是他的灵魂。也是他的弱点。只要专攻其心脏部位,毁了恶果,那么,纵然这魔的力量再强,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衰竭,丧失抵抗的能力。
*
白萱衣偷偷地备了一把匕首。以仙气淬炼,特殊而成的匕首,是藏在袖口的暗箭,只等时机,攻入莫非杨的心脏。
噬其恶果。
可是,她却还有犹豫。她犹豫是因为那匕首会送走的,不仅是莫非杨,还有唐枫。这个决定,对她来讲,太残酷。
她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唐枫一再劝她,将她的坚持剖析得一无是处。他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不可能再有复活的希望,我的魂魄,甚至是残缺的,你拿到了又怎样?况且,随着莫非杨体力的恢复,我的精神已经愈加萎靡,我们在同一副躯体里,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眼下,莫非杨心中的恶果尚且需要你的仙气来复元,他的生存,也需要借助我的魂魄来供给能量,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拿我怎样。你若对他动手,成功了,他在灭亡之际必然不放过我,要我跟他玉石俱焚,那我便是死;但你若不杀他,待他复元之日,也会是他彻底吞噬我,令我消散之时,你纵然还可入他的梦,也无法见到我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只有一种结果,萱衣,你又何必再固执?倒不如拼上一次,若能杀了他,或许还可阻止他去完成所谓的使命,使苍生免去一场灾祸。”
白萱衣一直想着唐枫的这番话。
如万蚁钻心。
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在面前。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预计过。她只是不愿意直面。她宁可夜夜入梦,沉醉在那虚幻的梦境里,画饼充饥。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
匕首就藏在袖子里。那一日,白萱衣像往常那样,为莫非杨输入仙气。莫非杨的眼睛微微闭着,眉心紧锁。
她还在犹豫。
耳畔似乎徘徊起唐枫催促的声音——萱衣,快动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不能再等了,你再为他多输入几次仙气,他便可复元了!
白萱衣觉得惊颤,烦乱,手轻轻一抖,那匕首便滑落出来。她顺势接住,紧握着。寒光凛凛。
这时,钳子似的一双手将她牢牢地截住。——莫非杨察觉了:“你想杀我?”他不容她辩驳,脸上的青筋已是暴出,眼中好像有一座喷薄的火焰山。他一掌将匕首打落在地上。连带着白萱衣也随匕首飞出几丈远。
那个混乱的瞬间,白萱衣只见莫非杨如凶猛的野兽般跳起,像巨石压顶,落在她面前,然后,狠狠地,一掌向着她的天灵盖劈下来。
寒风呼啸。
盘旋于头顶。
寂寞的青丝被风与气流掀起,翩飞乱舞。白萱衣凄然一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