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我不是还活着,我是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才会回到这里。萱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你听我仔细给你解释。”
白萱衣抹了一把眼泪,很是听话,站直了望着唐枫,等他说下。唐枫幽幽地道:“莫非杨临死前毁了他体内的我的魂魄,我以为自己是彻底消亡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躺在这陌生的山崖上……”
那一瞬间,唐枫不需要任何的旁白与解释,立刻知道了,他身在飞鸾流仙镜之中。他知道,是因为他的记忆在他死后获得重生。
他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他的前生。
前生的前生。
以及更早,更多的轮回。
唐枫是他的第五百次转生。这一世,他所有的罪孽得到清洗。前尘种种,得以抵消。他回到飞鸾流仙镜之中。
因为,千年之前,是他造出了飞鸾流仙镜。
这便可以解释为何他的鲜血会使镜面裂痕愈合,使镜仙流云的伤势获得好转,因为他才是这宝镜最初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
他与飞鸾流仙镜一脉相承。
这一切应当从千年之前说起。千年以前的唐枫,是仙界的一段传奇。之所以传奇,是因为他桀骜狂放的个性,他连天帝也不放在眼里,据说他曾大闹过天庭的御花园,还曾调戏过天帝最宠爱的小妾,受过骂受过罚,但无法无天的个性始终不改。
他醉心于研究铸造各种神兵利器,或者是一些古怪的机关,尤其是当他造出了连阎王都要忌惮三分的镇幽塔时,他的声名更是大躁。
仙界无人不识得他戮天神。
有的更是看见他便躲去十万八千里。
就连东陵焰小的时候也老是听父君提起这戮天神,尤其是当东陵焰闯祸的时候,九阙神君就会说,你什么不好学,偏偏就学那戮天神,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王无法无天,真有一日你若吃了苦头,后悔便晚了!
很长一段时间,戮天神都是长者们教育后辈的反面教材。
那个时候戮天神一直坚信,某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是可以被感知或预见的。那念头促使他疯狂地想要制造出某种可以预见未来的东西。只不过,正道轮回,因果循环,凡事皆有先有后——千年之前的世道,并不容易接受此等有违伦常的东西存在。戮天神想要制造出可以窥视未来的某种东西,这只是能一个秘密,他只能偷偷地进行。
这个过程艰辛而漫长。
而戮天神投入了许多的心力,日复一日沉迷进去,他的态度变得愈加轻慢,脾气也愈加暴躁。
他用了两百年的时间来制造飞鸾流仙镜。
镜成的那日,一条黑色盘旋的风柱从镜中溢出,顷刻化开,消散无痕。而戮天神只陶醉在自己的成果之中,洋洋得意,并没有将那风柱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那道风柱成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导火索。
黑色风柱是戮天神的执念化成的。
里面包含了他这两百年来所有负面的情绪。愤怒、彷徨、暴躁、退缩、绝望……等等等等。
它们拧在一起,日渐成型,便在镜成的那日逃离开,落入凡间。
渐渐地,积聚成型,成了后来为祸大地的邪皇赤冥。
赤冥是天底下所有怨气成魔的始祖。而怨气,后来亦成为了介乎妖魔之间的一种强大的邪恶力量。
赤冥可以无形,亦可以凝聚成形。
可以幻化成一切有形的实体。
也可以如梦似烟,难以捕捉。
这都是戮天神造下的孽。尤其是当他几经实验,发现飞鸾流仙镜并不如他预想的那么有神威,它只能让某一部分的人看见自己的未来,而且是零星的散碎的画面,只是庞大漫长的未来之中,某一个短暂微小的角落。
——这到后来逐渐被解释为:飞鸾流仙镜,只对有缘之人起效。
戮天神悲伤不已。
他越是悲伤,在下界的邪皇赤冥力量便越是强大。当戮天神知道邪皇作乱,知道是自己一手酿成了惨剧,他看着生灵涂炭,万物成灰,他后悔已经太迟了。他难以面对自己所犯的错,可是,却也没有勇气向世人承认这错误,他只能自己惩罚自己,以求减轻内心的负疚。
他给自己定下五百次轮回之咒。
他下界为人。但每一世,都是虚弱病痛之身,不得善终。而唐枫正是他五百次轮回当中的最后一次。
轮回结束,惩罚停止。
他以非人非仙非鬼非魔的身份回到飞鸾流仙镜。他的记忆也跟着复苏。此刻,他可以仍是千年之前那个桀骜不驯的戮天神,也可以是五百次轮回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但在白萱衣的眼里,他仍是唐枫。
是她深爱着,爱得赴汤蹈火的那个男子。
他站在她的面前,絮絮地讲述着他曾经犯下的孽,他说:“千年以前我丢下残局,逃避现实,自私地选择以轮回受难来惩罚自己,而飞鸾流仙镜亦渐渐地流落出去,世人只研究出这宝镜有何用途,但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更加不知道,他们所景仰垂涎的宝物,居然跟为祸苍生的邪皇一脉相承。”
白萱衣不解地问道:“一脉相承是何解?”
唐枫轻叹一声:“这便是我带你入镜来的原因。我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白萱衣安静地听着。
唐枫说,耘国皇城是龙气所在,靠着这龙气,整座京城都暂且避免了受邪皇复苏一事的影响,未有遭到破坏。但是,龙气并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力量已经在迅速地减弱。一旦龙气彻底丧失,京城会受损坏崩塌,妖孽们亦会大肆侵入,他们必然会来抢夺飞鸾流仙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