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那个年逾四旬,腰身粗圆,严重影响了她的整体美观。她,就是昨晚立在桥上的女人了。她脸上被厚厚的脂粉修饰,亮闪闪的金色曳地长袍,再搭配金银珠玉,俨然是暴发户的装扮。
有这样的夫人,也难怪丞相大人找小三生个私生女了。
唉!可怜的女人,长得丑不是她的错。如果长得丑,又不懂修养内涵,还做艳俗状,故意出来吓人,就是她的错了。
年轻的那位与伊浵年纪相仿,应该称之为女孩,她有张与她的母亲孑然相反的尖瘦的锥子脸,眼睛够大,鼻子够挺,只可惜尖利的下巴过长,为本是明媚靓丽的五官扣掉不少分数,身材虽然娇小,却也算得上婀娜有致。
伊浵承认,自己做化妆师久了,就会对人脸有着病态的挑剔。严格来说,作为古人,长成那样已经算是美人儿了。
“伊浵,大娘不是故意害你的,实在是……昨晚湖边太黑了,我一时绊倒,才不小心推你下湖的。”
一时绊倒?她找的借口还真是叫人捧腹。
“大娘早就看我不顺眼,我是知道的。我无意回来打扰,无奈阎王有令,说我死不瞑目怨气太重,需要化解。大娘对着湖面磕三十个响头,把害死我的事写成告示,张贴在京城大街上,烧给我一套好衣裳,我就能瞑目了。”
年轻的女孩恐惧地双手颤抖,抓着大夫人的手臂催促,“娘亲,听说落水鬼怨气最重,如果……如果不能瞑目的话,会一辈子缠着害死她的人,还是照做吧!”
大夫人闻言,脸都变了颜色,脂粉也遮不住惨淡的菜色面容。她忙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并命令女儿,“静怡,帮我数着,磕了多少个了?”
被唤作穆静怡的长房小姐忙开始数,“三个了,四个,五个……”
趁着他们母女忙碌之际,伊浵调皮一笑,转身,一溜烟地直奔厨房。
大夫人磕头完毕,气喘吁吁地揉了揉已经红肿的额头,“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被穆静怡扶起来,她看了眼桥头,“那个鬼丫头不见了?阿弥陀佛,真的不见了!”
“娘亲,别忘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呢!你忘了她的要求吗?”
大夫人恍然大悟,“对对对,还要写出害她的事贴满京城大街,还要给她准备衣裳。”
“她死了也没有捞到尸体,不如再给她修个衣冠冢吧,免得她再回来找我们。”穆静怡心惊胆战地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却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母女俩一路商议着伊浵的身后事,入了正院,大夫人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传说,冤鬼都是在半夜出来的。穆伊浵那个死丫头怎么大白天的冒出来?还有,刚才,她在桥上跪下来时,可是看到了穆伊浵的影子!鬼应该是没有影子的吧。
如果她依言把害死穆伊浵的事写出来,张贴在京城大街上,不就是昭告天下,自己是凶手?
刚才被吓坏了,她没有想明白,这会儿恍然大悟,发现自己被算计,不禁怒火中烧。
没有发觉事情古怪的穆静怡却还在恐惧中,“爹陪同皇上微服出巡已经有三个月,这几日就回来,如果他知道我们害死了伊浵……”
“我们被她算计了,穆伊浵那个小孽种根本没死!”
“娘亲,刚才我们明明看到她的鬼魂!”
“哪个鬼魂敢大白天的出来吓人?”
“啊?!”穆静怡也顿时明白过来。
大夫人进入正堂,忙叫管家张福召集家丁和护卫,关上大门搜寻伊浵的踪影。
“这个臭丫头,死了一次,她就胆大妄,还让老娘跪在地上磕三十个响头,她活得不耐烦了?!老娘不扒下她一层皮,就不是当今的丞相夫人!”
就在众人满府戒严搜寻时,伊浵从厨房里偷了一大堆的美食裹在衣服里,一溜烟地搬运到了自己居住的豪华客房里。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板,一转身,赫然被吓了一跳,忙收住脚步。
正对门口的“馨兰”牌匾下,坐着一个俊美男人。
他不羁斜倚在靠背上,一只手撑着椅子扶手,身上是雅致精美地黑色暗纹锦袍,肩宽背后,腰间一条宽阔的鳞纹腰带,越显得他身姿不凡,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雅,虽然他身下只是一个普通的紫檀木雕花椅,可他坐在上面,便有一股狮子一般的王者之气。
他肌肤是健康的麦色,仿佛涂抹了一层橄榄油,迸射着阳光似地温暖气息。长发高束与头上,与后面的发丝一并垂于肩背,顺滑乌亮,似每一根都有着不竭的生命力。饱满的额头上有一颗点缀了银色宝石的额饰,浓烈的双眉飞扬入鬓,墨绿的双眸深邃如水晶,映着她有些惊慌的影子,与银色的额饰交相辉映,高挺的鼻梁凸显出他高傲霸道的性情。
伊浵自认为自己在时尚界混迹已久,见过美男无数,再加上辛浩的背叛,她已然对于男人的审美有些麻木。却不曾想,这个男人,会有令她移不开视线的魔力。
他的美阳刚俊逸而气势跋扈,五官完美地比女人更艳,叫人无可挑剔,眼神更是利如阎罗,咄咄逼人。说他像天神,一点也不夸张。
她盯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不羁地一扬唇角,那张俊美的脸,脱离了沉静时出尘脱俗的天神气韵,反而更像邪魔。
他把手上的小折子收进怀中。却摸不清自己的心,不知为何,一见到她毫发无损地回来这里,他竟莫名地安心。
“穆伊浵,我已经等你很久,你去哪了?”他从生下来,别人都是跪着等待他,迎接他,尊崇他,这个女人真是个例外。不过,她的名字绕在舌尖上,很亲切。
听到这熟悉沙哑又悦耳的声音,伊浵身体仿佛被击了一下,不由轻颤。
她赫然想起昨晚被他救的一幕,还有让她一夜辗转难安的吻,以及在柜子里时,他对她所做的,叫人羞于启齿的事……
于是,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厚薄适中棱角分明的性感双唇上。
接触到她不太自然的眼神,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了?还想要吗?”
“什么?”避开他那双极具掠夺性的墨绿眼眸,她慌乱走到桌旁,结结巴巴地警告,“你……你不要再突然扑过来吻我,不……不……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和你翻脸!”
好没有力道地威胁!不过,她板起脸来的模样,更让他觉得有趣。
“敢说这样的话,看样子,你已经开始适应这里了。”
她正想把藏在衣服里的吃得拿出来,却见桌上已经摆了吃的。鸡、鸭、鱼、肉,汤,糕点,小菜,各样俱全,桌旁是一个空了的木质大食盒——他就这样把食物提进来的?
“你是特意来给我送吃的?”心里一阵温暖溢出,她窘迫赧然,很不地道地把包子,糕点,还有粗纸包着的烤鸡从宽大的罩袍里掏出来,一一放在桌上。确定衣服里面再也抖落不出东西,她才放下手来,不安地握着衣摆。
她这样的举动引得他不可遏止的大笑出声,英俊耀眼的脸,也因为这样的笑而少了几分危险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