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风呼啸,银月如钩。
右扶風以西之边界突然响起密如鼓点的脚步声,只闻苍茫角音,吴山那头忽得涌现出大队大队的披甲军士来。
军兵过千无边无际,军兵上万则宛如浪潮!乌泱泱密集而混乱的军阵一眼望不到尽头。枪戟之林中,红面以黑绣有董字的大纛旗庄严肃穆,巍然傲立,再有劲气的疾风也无法使其晃动分毫。
数万甲装粗犷的虎狼之师连绵不绝,在己家大纛的引领下坚定向前,朝那栖皇之雒阳缓缓开去。
大军之中有一奢华车辇,其上乘坐正是凉州刺史董卓本人。
此际,借由烛火微光,董卓倚靠着柔软坐垫正在反复阅览何进之信。
那屠户倒奸猾,不愿为诛杀阉党恶了太后,想叫自己来做这杀人的刀。
不过奸猾归奸猾,何进此人,还真是无有半点英雄气概。
所谓‘召四方英雄勒兵来京,尽诛阉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十常侍不过一群宦官,上军校尉蹇硕死后,阉党手中唯一的西园新军也被何进收拢了去。眼下十常侍无有一兵一卒,若铁心要将其除去派两个狱卒就可以解决。何须召外将入京?也不知这昏招为誰所谋。
“时下何进智囊不过袁绍、逢纪、何颙几人,逢纪素有远见,何颙亦非智术浅短之辈,唯有袁绍会谏此无智之谋,同样也只有亲为心
腹的袁绍,才能让何进采纳此等拙劣之策。”
就在董卓思虑之际,其婿牛辅策马来至车辇旁,瞧见岳丈正在观览信件,牛辅仿佛看出其心思一般开口道:“袁绍此人看似忠良忧心于国家,实则胸中所谋尽为私利,不过是狡诈的伪君子罢!”
“贤婿所言有理,咱家也是这么想。虽然不知袁绍召外将入京究竟意欲何为,不过他若想将咱家当刀子使唤,那只怕就要让他失望了。”
面露讥讽,董卓随手便将信纸抛下。
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昔日那个任由权贵揉捏的董仲颖了。以前地位低下只能甘为袁氏鹰犬,而如今他已是一方封疆大吏,手握十数万西凉精兵,又哪里还会在意什么袁隗袁绍的。
以往灵帝尚在,汉庭想治他都难,眼下刘宏已死,一个年少无知的皇帝,一个屠猪卖酒的大将军,还有一堆心思各异的将校幕僚,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甚至说他董卓如果想割据凉州,直接将司隶发来的一切命令当作狗屁,实际上也不会怎样。公卿大臣们拿几个死了主子的阉狗都没办法,又哪有能力整治他手掌十数万精兵的封疆大吏?
奉命率军入京,也不过是伺机而动,看看能不能寻到登临绝顶的良机。
此次出行董卓毫无负担,能恰逢千载难逢的际遇那最好,真撞不到也无妨。大不
了就当回刀子替何进除去阉党,由此在四海之内搏个美名也是稳赚不赔。
除阉竖奸贼者,凉州董卓也!
“贤婿,且叫你那贾辅军替咱家一封弹劾张让的奏则,火速送往雒阳。”
牛辅闻言颔首,当即策马而去。
车辇另一侧随行的亲信将校董越听了个清楚,问道:“主家,可要下令叫将士们加快行军速度?”
“不必,奏章得快,越快越好,而我大军反而要慢,越慢越好。”
望着那繁星点点的夜空,董卓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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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大将军府。
星夜之中,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看门小厮从侧门探出头来,张嘴就欲怒骂,然而看清对方的面孔后却立刻换上一副谄谀的嘴脸。
“曹校尉,不知深夜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