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使着仆役们进行紧急整改,张和面露焦急之色。
本以为这崔氏好歹是战国时期就有名有姓传承下来的世家大族,在筵客之礼上断然不会出岔子才是,张和也就来的晚了些,一切交由崔氏自行发挥。
事实上他也没办法,人生得虚胖容易流汗,眼下虽才是春末天气却已经炎热起来,一天公务处理下来他早是汗流浃背。尽管有些臭但习惯了也不影响,在张和准备绕后门去青楼里耍耍时,却忽然得到王耀高升冀州刺史,且今夜就要在本县举办喜筵的消息。
从一个外来的讨逆客将转变为自己顶头上官的顶头上官,王耀只花了短短两三日功夫。即便事发突然,但张和哪里敢懈怠,立刻催促车夫火速回府,他必须沐浴熏香,尽可能给刺史一个好印象。
先前王耀再是威名远扬,终究也还只是在并州掌权,任他权势滔天也管不到这冀南的县官。
心怀如此想法,故此就算明知王耀到来,张和也不像其他主官那般亲身前去拜会,只是托佐官送去些犒军的酒肉,开放了军营给镇压军落脚,他自认为做到这点已经足够,也绝对谈不上怠慢。
誰知竟会发生如此惊天巨变,洛阳那群草包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能让王耀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担上一方刺史,还是素有天下第一州美誉的冀州。
待到王耀年长些野心再大些,届时立下功勋封无可封时,朝堂又该怎么办?破例加封其为镇国公还是直接裂土封王?二十多岁的冀州刺史,未来的异姓藩王,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帝国中枢尽是这么群占着位置不办实事的草包,也难怪中央势弱,能叫地方不断做大。先有十常侍之阉党乱政,本来刚换成何进外戚还有点盼头,没曾想都是一样的货色,大汉没落的不冤。
自己当初买这个清河县令,足足花了数百万两纹银,可就算是买通了宦官,前前后后也整了大半年才得以上任。
基层地方官的上任都要拖这么久,足以见得王朝苛沉重复的各个机构官衙行事
效率何其低下,可凭啥换成王耀,这些官衙就焕发新生了?一系列常人要等上数月之久的繁琐流程,竟在京都信件发出的当天就盖好了章,快得让人难以理解。
满腹抱怨却还要挤出笑脸,张和来到崔家却顿时怔住了。誰曾想堂堂清河第一世家,竟端得如此小家子气。
厅里倒是富丽堂皇,符合标准,但那席位固然精致上档次,却未免太少了些。这崔旺终究是一辈子都没出过清河,眼界未免太低,拢共就三四十张席子……
他当招呼县官呢?
作为本郡除了郡君老爷以外唯二去过州府的人,张和自认还是有些眼力的。
如今这世道跟以往不同了,什么校尉啊司马啊到处都是,早些年难见的各式将军也是愈发多了起来。
这年头,很讲究排场。
一个满街走的校尉司马,那出入都动辄是一大票心腹紧密相随,至于再大点的官就更是如此了。
他曾有幸进过韩使君的内堂,韩使君待人温尔雅,他不过一个小小县令也得以上座,现在想想也是感动非常。
韩使君很低调,可无论去往哪里,身旁什么时候少过几百个宾客?使君也视不过首次相见的自己为心腹,众人包了高邑城最大的酒楼,洋洋洒洒千余人共同商议暗杀昏君的旷世伟业,何其快哉!
但在那之后没多久,昏君就下令逮捕韩馥。使君不愿牵连大家伙,竟拔剑自刎而死,真乃举世难寻的真君子!
可恶,到底是誰走漏了风声!
回想往昔峥嵘岁月,总是叫人泪眼阑珊。张和抹去眸中晶莹,对崔氏更加不满起来。韩使君那么低调的人,随行者都从不低于两三百人,而王耀如此高调,这当上了一州刺史要摆喜筵,不说带千余号心腹过来,少说也有百来个人吧。
就这三四十张席位,知道的笑你格局也就那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心给人脸色看。你崔家恶了王耀不要紧,可千万别牵连到他张和啊……
“快些啊!”
“弄慢了刺史大人驾到,看到就这点席位不够坐,
若是觉得你们存心埋汰他,会是怎样下场还需要本官多说么?”
“哈,张大人严重了,这些席位已是够坐,不必再添了。”
“什么!?本官说了要添就要添!”
听闻背后传来的人声,张和面露愠色转身就要破口大骂,然而放眼望去却是一惊,发怒之下竟是没注意到身后何时聚拢了这么多人。
来者大多都是披甲的军汉,盔上都插有各色翎羽,个个人高马大腰别长剑,看起来好是威风,不知要比县里那些样子兵强上多少。就算没见过高品级的武将,但就从那与寻常兵丁截然不同的精致甲胄就能看出,来的这票军汉竟全都是将校!
此刻这些将校全都怒目望来,那不经意间流散出来的杀气仿佛凝成一团化为实质,牢牢的罩在自己头上,令张和两股战战,几近不能呼吸。
余光又瞟到连连摇头、满眼全是担忧的崔旺,张和顿时心凉了半截。
此时此刻,他焉能不知新任冀州刺史已至?甚是自己刚才回怼过去的那人,很可能就是王耀本人。
看着众星拱月般被众将校围绕的那名俊面青年,张和面露乞求。
求生欲望过于强烈,以至于让他都忽视了王耀身旁那张熟悉的面孔。
望着昔日高高在上、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堂叔,张郃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