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贺主家,自此尽收冀地民心!”
“诶,本伯此行并未意在收买人心,不过是顺心而为之罢也,若非当地府衙太过差劲,又哪轮得到本伯被感恩戴德?”
听闻荀攸之言,王耀连连摇头。
这倒不是什么作做,完全是出自于肺腑。诚心说来,自己确实是有收买人心的想法,但实际上却并未付出什么。
他只不过是剿灭了袭扰各郡县的賊军余孽,同时将这些敗类在地方上洗劫来的赃款归还于众,诚不过君子所该为。
荀攸闻言微微一笑,只感觉主家太过宽仁。
大汉各级官僚对于民间诉求都是一致的置若罔闻,上至王侯公卿下至乡里亭卒都将民众视为鱼肉,能剥削一点算一点。这种背景下王耀自发为地方抹除贼患,甚至还将贼寇洗劫所得尽数归还于民间,如果这都不叫付出,还有什么能叫?
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王耀道:“听闻遭此賊难,冀州地方豪强损失惨重?”
“确有其事。”
荀攸颔首,眉头微皱,对此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张纯好意气之争,率军每克一城便会遣使前往当地豪强的庄园中索取粮草,给则平安无事,但如果拒绝或是不被理会,张纯便会亲率大军来围攻。”
“冀州豪强占据这风水宝地,哪家没有千余精锐私军,寻常作威作福惯了,甚者连地方官的脸面都不给,誰会因几句恐吓之言就献出万斛粮草?再者如果给了,也就暴露了庄中屯粮甚多的虚实,反而可能会被叛军惦记上。”
“故此一开始根本没有几个豪强给张纯脸面,软些的送出千二百斛交差应付,凶些的甚至把賊军来使当场砍杀。”
言至于此,荀攸耸耸肩神情略有些幸灾乐祸:“张纯一惯就是顺者昌逆者亡的性格,争夺的就是一口气。如果乖乖纳粮表现出恭顺的态度,可以避免伤害,但冀地豪强大多都拂了此獠脸面,自然也就难逃兵灾。私兵再精不过千人,在数以万计的賊寇面前不值一提。再坚固的邬堡也不过只是座邬堡,賊军连县城都能拿下,又岂会对这土庄束手无策
?”
说到这荀攸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的感慨道:“既然选择要抗争,合兵一处便是唯一的出路。每家千人,这冀地世家大小世家少说也能凑出三四万精锐之士来,散兵游勇不堪一击,然联合势大便是张纯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需主动出击,世家联军只需驻于賊军附近,下达通牒不准袭扰当地豪强,便是张纯再是注重脸面,也不会因小失大与地方豪强为敌,如此冀州世族方可无损保全。”
“所以他们没有联合起来?”
“正是。”
迎着王耀诧异的目光,荀攸无奈挑了挑眉,不无讥讽道:“既不给张纯面子,又觉得即便如此对方也不敢动武,地方豪族依旧各过各的,直到被大军围攻才幡然醒悟,然而为时已晚,只得含恨而亡。这些家族盘踞地方,世代费尽各种心思压榨贫苦百姓,为敛财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却是白白便宜了张纯。”
王耀闻言也不知是笑还是该板起脸,怪不得那涿县囤积的粮草都快爆仓了,感情还是出自冀地豪强的倾力贡献。
大鱼吃小鱼,这世道就是如此。没有与之对应的实力却还怀抱金山,本就是一种罪孽。
各世家屯钱屯粮,单体实力却也就那样,在升斗小民面前或许是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但在真正手掌势力者眼中,也不过是无有獠牙的肥美羔羊罢。
世家之所以势大,是因为数目多,且一郡连一郡,一县连一县。
若遇生死存亡之大危机,此阶级便会抛却昔日间隙,同仇敌忾起来。
单家或许实力微弱,但五家十家的堆叠起来,却是任何势力都无法抵挡的,甚至就算是帝皇也是如此。若非这样,地方豪强也不会在东汉越做越大,其中不是没有汉帝想要遏制此势,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就没有治理的办法。
可以说大汉衰弱到今天这步,与不断扩张不断兼并土地的豪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是开国就有的制度问题,绝非个人能力就可解决。
世家之威在于联合,松散如沙,又哪里会是强敌的对手。
今朝冀地豪强面
临强敌,却是托大未有联盟合兵,他们死于自己的愚蠢。
亡的不冤。
“罢也,不说这个了。”
微笑摇头,王耀道:“如今中山賊寇已经灭亡,距离彻底肃清各地的残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伯安公有意上奏朝廷为我请功,封侯拜爵已是板上钉钉,就差个职务上的举荐了。伯安公想举荐我为冀州刺史,不知公达对此如何看待?”
“不可,此项举荐断不会被纳用。”
荀攸揉额,无论从资历还是功绩上来看,时至今日主家都有了担任一州刺史的资格。别说此次镇压賊寇更是为王耀取得并幽冀三州的民心,单纯说来,如果能在这三州任何一地担任刺史,王耀毫无疑问都能做的很好。
但有一个问题却是绕不开的,那便是王耀实在太过年轻了。
民政不似军武,军事上只要有能力,且立下足够的功勋,那便能无视许多限制一路平步青云。如果功绩足够出众,即便年纪轻轻也可以调到京都司隶去做高品级的将军,这在民政上基本不可能。
好比虎贲中郎将,堂堂天子亲军之统帅,哪个刺史敢对其不敬。虽然没那么自在,但就品级就排面而言,京师大将绝对比一个刺史更耀眼。
地方主官这一块,固然也看重功绩,更多时候还是得熬时间。历代基本就没有二十来岁便担任一方刺史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