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涿郡已失!?”
幽冀边界,河间郡。
听闻马前伏跪溃兵的哭诉,徐晃神情难看,坚毅的面庞上也露出些许忧愁。
在得到大王命令后,他便率领本部兵马火速驰援后方,务必要保证涿县粮仓不得有失。誰曾想这还没踏入幽州地界就突然闻此噩耗,便是徐晃素来沉稳,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上谷、代二郡虽无精锐,却也有重兵驻防,而涿郡全是刀甲齐全的精兵,就是野战不敌并州军,那据坚城而守,如何也不至于就这短短月余便尽数失守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且细细说来!”
一语道出,徐晃难以察觉的轻叹一口气。涿郡粮仓失守了,涿县怎么能失守,送出去容易可想要夺回来就难了。失去粮草供应,张纯虽坐拥十万之众,亦是只有败局。唉,覆水难收,覆水难收矣!
“回将军,镇压军主帅为王耀,此人多行善事言必有信,被各地尊称为义公将军,在民间威望极高。此次他率部袭来,每至一处必先喊话劝降,上谷郡代郡虽有重兵驻守,可这些守兵主体都为被强征来的农兵,他们本就没有作战的意愿,能有官军愿意收降,对他们反是喜事。”
“而每收一城,王耀都信守承诺绝不滥杀无辜,那些投降他的农兵在放下武具后往往当天就会被无罪释放。”
“见官军言而有信,后边乡县甚是抢着投降,在此二郡王耀根本没遭遇任何意义上的抵抗,守军全都不战而降了!”
溃兵说的轻巧,可这席话落入徐晃耳中,却不亚于雷霆霹雳。
徐晃并非出自将门世家,但征战多年在许多事物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听完溃兵这段讲述,他便能构想出王耀率军入幽后的景象。
堂堂威武义师,甚至不需要动武,光凭自身威势和主帅的名望,就可以逼迫占据坚城的守军开城乞降。
这是怎样的主帅?这又是怎样一支军队?徐晃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却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他的主家,自号为弥天大将军的张纯,定然不是王耀的对手。
徐晃善战,但他宁愿面对杀名远扬皇甫嵩的中央军,也不愿跟王耀义师为敌。
前者可谓战无不胜,是官军将校的楷模表率,但与其交手还是纯粹的作战,计略得当
或许还有一线胜机,再者纵是输了那也是心服口服,技不如人罢。
可与王耀交手则不然,与此人争锋争的不仅仅是疆场,还有许多脱离于军事之外却又与之息息相关的因素。
比如说,人心。
两军作战很纯粹,可一旦加入了这些外因就会变得无比复杂。徐晃真想就此率部遁去,可他不能,张纯于他有恩情。
“涿郡又是什么情况?驻防涿郡的可不是农兵,都是昔日为中山军的精锐。”
溃兵闻言沉默,旋即悲哀道:“这些小人也不知,将军把我们从乡里调回城中说是要据坚而守,官军却不攻城,分出一些军队围住城池后就直取涿县去了。将军说涿县城高墙坚,大可不必为之担忧,誰曾想不过短短六七日功夫,涿县便被攻克了,听说是董副将率众倒戈了……”
“再后,官军便调集抛石机来到小人所在的故安县,不知怎么的,才经一日轰击城墙就塌了,兄弟们死得死逃得逃,小人也是有幸,在此遇见将军。”
言至于此,溃兵不再多说。
他伏跪在地,将额头贴合在地面上,如此角度下无人能看清他的脸色,自然也看不见他眉宇间的晦气。
真他娘倒霉,军队溃敗好不容易留下一条性命,本想遁回故乡投奔亲戚,在这半道上却又撞见这短命的狗賊!
“好了,且起来吧。”
见溃兵先前满面哀愁,徐晃也被对方的忠诚给感动到了。不论如何,军事上的失利怎么也怪不到一个小卒身上。其没有降于官军,反而拼命往冀地奔逃,肯定是想赶紧将情况汇报给大王。
唉,果真仗义多是屠狗辈。
董狐贵为副将还是率众倒戈,而这小小溃兵看似低贱,却怀有赤诚之心。
“你叫什么?”
“禀将军,小人名唤苏平。”
“嗯,从此你便在本将帐下听命吧!我虎贲营虽然凶险,但顶在一线也最容易升职。像你这般忠勇之人,就当以大丈夫之姿抛头颅洒热血,于疆场博取功名。”
“……”
溃兵嘴角一抽,却也只能露出感恩戴德的笑容来。不过他神情虽是喜悦,心中却已经骂开了。他也是昔日的中山军,但他却不愿意从賊,这般想法者其实不少,可却全都不敢流露出来。毕竟大流追随张纯,自己若敢唱
反调结局不必多言。
“将军,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见徐晃问完话,其麾下司马当即大步上前,皱眉道:“还要继续赶往涿郡么?我部步卒不过三千,加上骑兵弓手满打满算也才五千人,断不是王耀对手。”
“撤,先将情况禀告大王。”
没有半点犹豫,徐晃立刻做出决断。他平生鲜有敗绩,这并非他是什么天纵奇才,而是徐晃平生从不犯险。
几万重兵都不是王耀对手,如今幽州已重归官府掌控,他带这点兵力赶去不是找死么,徐晃有清晰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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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武,此次又劳烦你为我幽州解除危局,这真叫我很是羞愧。”
涿县城外,数万幽州军列队而立,各式旌旗牙旗迎风舞动,飒飒作响。
惊骇于那倒塌的城墙,刘虞面上写满了懊悔之情。天呐,他简直无法想象,这战斗是激烈到了何种程度,才能将城池墙体都给打塌了。自己还是出兵太慢了,这场惨烈的攻城战竟全叫王耀一力承担了,在感激对方全力出手不留余力的同时,刘虞也为自己曾萌发的龌龊想法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