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过多纠结,梁牧率先就朝城下行去。
虽然不知道王耀用什么办法搞来这么多投石机,但有一点梁牧却是确信的。那边是官军大费周章弄来这几百具抛石器,肯定不会草草射两轮就作罢。
这些威力强劲的石弹可谓触之即死,如此密集的抛射而来可不管你是誰,虽然梁牧并不畏死,也很想站在城楼上鼓舞士气,但意外风险太高他也会规避。
面对主帅不容置疑的话语,董狐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随梁牧下城了。
作为粮仓重地的副将,他亦深受大王的信赖。甚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张纯更加信任他董狐而不是梁牧。将其安设在此地为副将,其实也有监督制衡的意思。在如此背景下,董狐一直都相对独立并不完全听命于梁牧,偶尔还会提出与主帅截然相反的意见,得到很多校尉的支持。
可眼下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间接害死了七八百个弟兄,这在总兵力只有五千多的涿县而言,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由此再面对梁牧,董狐根本没有半点底气,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只能照做。
轰——
轰轰轰——
好巧不巧,他二人刚刚在亲兵们的护卫下离开城头,而就在踏
上地面的那一瞬间,官军便猛然发动了第二轮抛射。
一颗颗头颅大小的石弹激射而来,不知是失误还是刻意,竟大半都撞在了城墙之上,鲜有几颗砸到城头,却因为梁牧已经疏散守兵,故此伤亡者寥寥无几。
到是有两具价值不菲的弩机恰巧被石弹击中,眨眼就裂开变为碎片。
“此轮伤亡如何?”
撤到城墙后方百来步,梁牧坐进原先存放箭矢的石屋中,这石屋不算宽敞也不干净,但墙体很厚顶梁也很结实,这就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纵是不幸恰有飞石砸来,想来这坚固的石屋也能稳稳挡下。
“回禀将军,此轮伤亡极小,无一人被飞石射中,唯一的伤亡是一颗石弹击碎了城墙上安设的机弩,而机弩碎片四溅,旁边的两名兄弟一死一重伤。”
“除此外,再无任何损失。”
“善。”
听闻官军这一轮射击几乎没给己方带来丝毫损伤,梁牧脸色好转不少。
他瞥了眼满面愧疚的副将,想出言讥讽两句却还是忍住了。蠢事已经做了,守方也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人死不能复生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又何必再去嘲讽挖苦?
“接下来就按照现在这
般去做,城上不用站太多弟兄,完全没必要,只要有操纵弩机的人就足够了。”
“倘若官军一直抛石也就算了,可他们如果妄图搭桥攻城,那就给本将狠狠的射,不用吝啬弩箭,府中有的是。”
“还有,叫刚才撤下来的兄弟们都去歇着吧,城下只用留着一队千人预备队即可,如果官军不计代价强行渡河攻城,那时再召集全军来防守也不算迟。”
“喏!”
听闻将令,亲兵没有半点犹豫,躬身抱拳后当即便传令去了。
而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梁牧也是将调度各部的任务交给副将,旋即便合上双眼,就这么躺在石屋中小憩起来。
守卫重地的压力很大,这几日梁牧根本没睡好觉。虽然面上不以为然,但他对城外那位名扬天下的义公将军还是非常忌惮,每夜都在提防官军可能发起的突然袭击。涿县虽然城高墙坚且有护城河庇佑,但那王耀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梁牧嘴上不说,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今日官军突然祭出投石机,给涿县守军带来了不小伤亡,可这反而叫梁牧变得安心。如若此战王耀的杀手锏就是这几百具投石机,那涿县就稳了。
尽管是在被动挨打,但对叛军
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时间。只要守住粮仓,待到大王率主力回援,眼下困局就会立刻解除。
被动挨打就被动挨打,只要让兄弟们分散开来,就是让官军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抛射石块又能怎样?城上本来就没几人,还能被砸死多少。再者投石机对石块还是很有要求的。并非随处寻几块大石头就能放上去发射,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那样操作会大.大降低精准度,抛石机本来就不准,换上不规则的石块之后更是如此,能否砸中城池都是一回事。
梁牧可以推断,像这样接连发射,官军所携带的标准石弹最多能维持两日。如果这就是王耀的倚仗,那没啥说的,涿县将固若金汤,绝不会有失。
想到这梁牧露出笑意,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心绪不再紧张困意便迅速涌现,他忽然发觉自己腰酸背痛,困乏到眼皮都在打颤,没有多想,梁牧进入梦乡。
明明刚还犯下大错却又被委以重任,副将董狐心中感慨万千。
他没有待在坚固的石屋中,而是在室外进行指挥调度。不过说的好听,实际上此刻官军没有发动攻势,董狐也没什么好调度的,最多就是抽调几个兵卒上城,接替不幸被砸死的机弩操纵手
。
然而官军越射越歪,到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石弹根本飞不到城头上,而是尽数砸在了结实的墙面。
无有伤亡自然也就不需要补充,董狐站在城墙后边很是无聊,一度与校尉们赌牌解闷,非常轻松自在。
一连到达下午,城外官军的抛石器依旧在逞凶,却往往在一轮齐射之后都没能造成一人伤亡。守军上下开始有些不以为然,也逐渐习惯了被投石机轰击。
这东西看起骇人,可只要有了防备站位分散,也就无法构成多大伤亡。
说来官军也是无能,都接连轰击大半天了,准头却是越来越差,刚开始还有不少石弹砸到城头上,现在却是怎么都射不中,装填大半天最后全给砸墙上了。
賊军上下都在讥笑,却没人注意到城墙正在向后倾斜。虽然每轮射击只能叫墙体略微后倾,可在一轮又一轮的轰击下,墙体相较原先已经变得非常不稳。到现在每经一轮石弹砸击,整个城头都会摇上那么几下。不过这变化固然明显,却还真没引发守方注意。
主将在睡觉,副将及一干校尉在赌牌打发时间,城上兵卒虽然称得上精锐,可战力强悍不代表观察力出众。对于这明显的变化,直至夜晚也没几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