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十月,空气颇为湿冷。
如此环境,不能长时间待在室外,即便有袄衣庇体,也易染上风寒。
然而寒冷的天气,并不能冷却汉民们炽热的心。临戎城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迎来了它新的统治者。
朔方被匈奴统治几十载,本来已到同化的地步。但是游牧民族阶级森严,光是本族人都被严格划为三六九等,本地汉民在他们眼中自是最为低贱。
轻则受尽辱骂,动辄被拳脚殴打,汉家血脉在朔方混得并不体面。
合乎情理,朔方的汉民大多都是在汉武帝时期从各地迁来的,落魄自然就想起汉武年间汉人的辉煌。越被欺压这份情感就越甚。既似奇迹,又很正常,当王耀入主郡府、宣读皇帝诏之际……
整个临戎城,都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呐喊。衣衫褴褛的汉民们争先恐后的冲到街上,唯恐丢了目睹王耀的机会。
这天,‘郡守大人万岁’这话就没停过。没人在乎僭不僭越,朴实的民众只能用他们觉得最上等的赞美词来歌颂王耀。至于皇帝,呵,皇帝。
刘宏的大名,便是远在朔方也能时常耳闻。不过同时响起的除了卖官鬻爵、宠幸奸佞,就只剩匈奴人的讥笑了。
其虽为皇帝,但不值得敬佩。
厌帝情绪明显,王耀自然有所察觉。不过他对此无动于衷,并没有纠正风气
的打算。治下子民,忠他就行了。
若全都崇君爱君,反而不好处理。
……
临戎城,城南。
占地极大的右贤王府已被去了牌匾,换上刻画‘郡衙’二字的木牌。这座古老的建筑本是原朔方的官衙,隶属于西汉朔方刺史部。历经朝代更迭,几经易手,又再度成为大汉疆域的治所……
多少令人有些感慨。
此刻傍晚,王耀坐于衙门房,与毛玠荀攸为治理地方进行初次商讨。
“郡守大人,经过三日初步统计,大概可以估得朔方汉民在三千五百户上下,口数约为一万一千人左右。”
“为何这么少?”
阅览案牍的王耀闻言当即抬头,心也不由沉入低谷。偌大个朔方郡,占地都快抵上旁边三个郡了,结果就这点人?
“匈奴治下生存艰难,民间但凡有点家资的都逃回汉地了,留下的都是承担不起路费的贫民。没人管贫民的生死,这些年饿的饿死,病的病亡,能剩下万余人已是不错,还有什么可要求的。”
叹息一声,毛玠心中很不是滋味。
荀攸也是微微皱眉,尽管早有预料,但朔方地广人稀的问题还是太过严重。
太原郡三万多户,人口二十万。便是不拿州府做比较,那上党郡也有两万多户十二万人,雁门更是有二十五万人口。朔方总共就一万人,实在太少。
“当务之急还是吸引外地人,若无农人,再多良田也只得荒废。”
揉捏额头,毛玠道:“朔方如金山,可我们手中没有凿子,又怎么可能有收获呢?只有吸引农人前来耕种,吸引渔夫前来捕捞,吸引牧人前来放羊,我们朔方才能昌盛。为了长久的繁荣……”
“前期多付出一些是值得的。”
王耀颔首,当即道:“派人前往外地宣传,落户朔方,前几年减免赋税,种官田二八分账?即便自己没地,只要出力就能分得七成,想来能够吸引农人。”
“对了,耕牛、犁具,这些也全由官府出资购置,无偿借予农人使用。”
“只不过眼下临近入冬,并地严寒怕是不好走,春日再派人也不晚。”
此话一出,毛玠荀攸皆露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