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气温越发的暖和。大郎回家后,户外的各种活计都归了他,季歌带着二朵三朵屋里屋外拾掇着,分工明确,都轻省了不少,饭后,还能坐一起说说话唠唠家常,再进屋眯会儿。
日子细水长流般的过着,平和静谧。那事如同一个梦境,也就当时留了点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抹的一干二净。
二朵刚上了坡,就冲着屋门口喊。“大嫂。”眼睛亮亮,笑容灿烂,扬了扬手里的破罐。“抓了好多蚯蚓。”
三朵今年长了些肉,短短小小跟个小胖子似的,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衬的那张胖嘟嘟的小脸,可爱的不行,总勾的人心痒痒想捏捏。双胞胎都不太爱说话,能用行动表达的就用行动表达,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会,颠颠儿的跟着二姐回了屋,就依到了大嫂的身旁,专注的看着她编草鞋。
草鞋用的是麦秸,前两天季歌腆着脸跟杨大娘讨的,又跟着学了两天,好在她以前跟人学过编中国结,两者有些相似,学起来挺容易上手。
“拾掇的时候悠着点。”季歌见不得这些软体生物,只是说了法子,没想到,二朵还真兴致勃勃的捣鼓了起来,也快将近十天了,还是有些成效,这让她更加的激动兴奋,有点儿空闲就跑出去抓蚯蚓,回家用破罐煮熟后,剁碎剁碎拌着糠末一并喂给鸡吃。
以前偶然听人说起,也没尝试过,听着二朵抱怨有时候两天才下一个蛋,她才想起这事,顺嘴说了说,没想到二朵还真上心,做的有模有样,现在家里的两只母鸡每天都下蛋,且个头大,看着就讨喜。
“知道了。”二朵知大嫂不爱这些,拾掇蚯蚓的时候都蹲屋后。
季歌伸手揉揉三朵的发顶,目光柔柔的看着她。“想学吗?家里的草鞋都坏了,进了四月,就得开始穿草鞋。”布鞋对家里来说,算是个奢侈品,好穿归好穿,就是不耐磨,常在山里来回做农活,二三个月就得换,也就天气冷的时候穿着,气温回升了,就换成了草鞋。
“想学。”三朵伸手扯了扯麦秸,冲着大嫂笑。“下午再学,我去帮二姐剁蚯蚓。”二朵做事马虎,她剁蚯蚓的时候,力道不注意,总会溅的到处都是,衣服也免不得星星点点的沾上一些。三朵比她细致多了,慢悠悠的动作,费时些,却能把活拾掇的干净。
季歌笑着点头。“去吧。”说罢,继续低头认真的编着草鞋,想着今年家里有半亩山地,种点苞米荞麦等,冬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可以编来年的草帽草鞋。
“大郎媳妇。”有个婶子扛着锄头从屋前的大道走过,扯着嗓子喊了声。
“嗳。”季歌拿着手里编了一半的草鞋,走了好几步,看着下面的婶子,抿嘴笑。“婶子下地干活呢?”
那婶子点着头,侧头指了指身后。“平安娘让我跟你说一声,鸡崽出来了,让你过去一趟。”
“谢了婶子,进来喝杯水吧?”季歌客套的问着。
那婶子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先走了啊。”
待人走远了,季歌才回到屋檐下,朝屋后说着话。“二朵啊,我去顺大娘家拿鸡崽,你注意点屋里,一会就回了。”
“大嫂去罢。”二朵蹬蹬的跑进屋,打了盆水端到了屋前,拿着胰子抹了抹手,来回搓揉着。
季歌把草鞋搁椅子上,进厨房拎了六个鸡蛋,还有一碗玉米发糕,吃过早饭那会刚做的,还尚有点余温。她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想着今天做些,不成就自己吃,明天再做点。
“媳妇。”大郎背着个竹蒌,竹蒌上压着一捆柴,他手里还各提了一捆,远远的见媳妇拎着个竹篮子,便喊了声,加快了步子。
“我去趟顺大娘家,出小鸡了。”季歌停在原地,等大郎靠近了,她掏出一方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家里就二朵和三朵在。”
大郎点着头。“等你回来了,我再进山取地笼。”
粗粗的说了几句话,夫妻俩就分开了。
顺大娘见季歌提着竹篮子过来,眼里堆满了笑。“这次运气可真不错,你那八个种蛋,都出了小鸡,精神劲头都不错。”说着,带着季歌去了屋后。
屋后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毛绒绒的小鸡,亦步亦趋的跟在母鸡身后打转。
“也是大娘照料的好,真是太谢谢你了,大娘这有点吃食,你别见外,算是一点心意,这么麻烦你,心里也过意不去。”季歌说着,掀开了盖在竹篮上的布,将篮子递了过去。
话说到这份了,顺大娘顺势也就把吃食给收了,脸上的笑越发灿烂。“邻里邻居的,顺手帮衬是应当的,等会儿,我腾了篮子出来,就给你抓小鸡。”
“好的。”季歌眉开眼笑的应着,看着那一只只毛绒绒的小鸡,小小的一团,心里格外的柔软。
在顺大娘家没多耽搁,季歌拎着篮子又匆匆回来了。二朵和三朵早就等在屋前,眼巴巴的张望着,见到大嫂的身影,纷纷朝着大道奔去,嘴里嚷嚷着。“大嫂,我看看小鸡。”
“回家再说,别惊着它们了,前天出的壳,虽养了两天劲头挺好,还是挺脆弱的。”走时顺大娘细细的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季歌听的特别认真,牢牢的记着。
二朵和三朵见大嫂说的严肃,都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回了家。
也算是了了桩心事,季歌松了口气,有了这几只鸡,往后就不愁鸡蛋了,等小鸡开始下蛋,有了好配料时,就把两只母鸡炖了,改善改善伙食增点儿营养。对了,一朵姐什么时候生来着?差点把这岔给忘了,赶紧在心里琢磨琢磨日子,应该是在六月底七月初生孩子,正好可以送老母鸡,还有添点钱扯些布料什么的吧?她不太懂这些,回头问问大郎。
三朵和二朵对小鸡照料的特别细心,差不多把注意力都放小鸡身上了,就怕它们会出事。进了四月,正午时分阳光略有些灼人,风暖暖的吹拂着,闲闲的坐着,一个不留神就打盹了。气候暖和,小鸡长的很好,当然精心准备的鸡食也占一半原因,蚯蚓剁碎后,还得并着糠皮再剁一会,怕不够细碎小鸡不爱吃。这是二朵和三朵的想法,她们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大郎一早就带着火焙鱼到镇里去了,三月里大郎在家,很认真的在做着这活,用柴木换了不少木屑和谷壳,共熏了足足九斤火焙鱼,二百多个钱呢。春季正是各种菌类疯长的时候,季歌留了个心,特意让二郎问问秦师傅收不收菌类,菌类是个好物,自然是收的,价格还不低,秦师傅说一般的菌类是十钱一斤,有些比较稀罕的就是二十往上或三十左右得看种类来。
平日里在山里走动,看到了菌类就采些自家吃的份量,等到了快进镇的前一天,一家人把手里的活都搁一搁,进山采菌子,份量还不轻,季歌想回大郎出山,应该能换回好几百钱。
只是这钱来的还是有点慢呢,仅仅只够一家人嚼用,季歌不太满足,清岩洞是没什么发展,这地太偏僻太贫瘠,她想着趁三朵和三郎还小,这两年多挣点钱,也搬到松柏县去,她想送三郎去读,想要把日子过的有模有样,至少得识字,识了字才能更好的经营小本卖买。
就眼下来说,这路还挺遥远,季歌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啊,至少生活是在一点点的改善,往好的方向前进着,虽说步子迈的小了点,就这环境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太阳偏西,大郎回家了,黑漆漆的眼睛里泛着亮光。“媳妇,火焙鱼和菌子共卖了四百六十钱,本来是四百五十八,秦师傅凑了个整数。”说着,他把钱袋掏了出来,放到了季歌的手里。“我又买了个地笼回来,咱们这里山多好笼小鱼,一个月笼十来斤,三百钱左右的进项,日子就能维持住了,再加上这菌子,还能稍稍的攒点儿。”
季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左手握住大郎的手。“我心里有个想法,等过两天,咱们再出山一趟,带上我做的小吃食,到镇里的糕点铺子或糖果铺子,甚至是杂物铺也行,看看哪家的老板寄卖咱们的小吃食,每卖出一份就给他一钱,卖的越多他得到的钱越多,想来会有老板愿意尝试的。”
说到这,季歌顿了顿,秀眉微微蹙起。“就是比较麻烦,得你和二郎换着往外跑,每天都送货过去。”
“每天出山一趟倒是没什么,正好锻炼了身体。”刘大郎想的却是另外的事。“媳妇你做的零嘴味道是好,就是真的可以卖钱吗?”
“应该可以。我这两天好好的琢磨琢磨,就是可能挣的钱不是很多。”主要是,还得分给店主一杯羹。季歌想着,还是得从成本上下功夫,最好是低成本利润大的。
刘大郎倒觉的这都无妨。“能挣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
“也对。”季歌乐滋滋的笑。“咱们先不说,先把小吃食琢磨出来了,再告诉大家,也省的空欢喜一场。”
“好。”刘大郎毫不犹豫的应着。“我去归置一下竹蒌里的东西。”
季歌把钱藏妥当了,也跟着刘大郎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