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睡熟中的刘大郎突然就醒了,在床上静躺了小会,整个人才彻底的清醒,轻手轻脚的放开了怀里的媳妇。灰蒙蒙的天光,透过纱窗铺进屋内,他摸索着穿戴好衣裳出了屋。
漱了口洗了把脸,熟门熟路的张罗起糕点。动静很小,显然是刻意为之。
天色渐白时,刘二郎也醒了,见在厨房里忙碌的大哥,略有些意外,问道。“今天是不是有事?”
“嗯。中午那会花大娘过来领她去大康胡同认认门,我把下午的糕点也一并做出来。”
刘二郎听着,闷声嘀咕。“昨晚该跟我说一声的。”
“我也刚起没多久。”刘大郎不在意的笑着。常听媳妇说,足够的睡眠很重要,尤其是正在长个头的年岁,吃好睡好才能长的好。虽说二弟瞅着已经和他一般模样,也才十六,还是个小伙呢。
刘二郎默默的拿出选好的玉米粒,往火塘旁蹲着,麻利的生了火准备做爆米花。
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把仍在熟睡的人都给馋醒了,迷迷澄澄的看了看天色,一头雾水的起床往厨房赶。
“醒了。”见到媳妇的身影,刘大郎笑着说话。
季歌走到他身旁,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低声嗔道。“怎么不喊我?你今天要干活,应当睡够才行。”
“中午可以歇会,我没事。”面对媳妇的关心,刘大郎总会觉的特别欢喜,这滋味着实惑人,诱引着他满心满眼的全是媳妇,就想着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恨不得事事都办的妥当。
他是不知道,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他是一个粗人,不知情情爱爱,只会顺着本能依着心意来说话行事。未曾说出口,那股情感却是深深的融进了日常琐碎里。
季歌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刘大郎憨憨的笑,仿佛不知道她此时的情绪,心里却甜滋滋的,跟喝了蜜蜂似的。
早饭是蘑菇肉包子,吃过早饭后,便开始各忙各的事情。刘家兄弟出门做事,正好顺路帮着出摊,三人刚刚出门,大门还没来的及关上,就见吴氏拎着满当当的一篮子菜路过,笑盈盈的打着招呼。“刘家兄弟帮着出摊呢?刘家媳妇你命真好,找了个把你捧手心里的男人。”
季歌抿着嘴浅浅的笑,并没有回应这话,却道。“吴婶起的真早,就买好菜了。”
“人老了,不嗜睡。”吴氏的视线在刘家兄弟身上转了圈,不经意的问。“刘家兄弟近来接活没?都说你们是诚实人,雇你们干活很是省心,我娘家大嫂想把后院整整,不知你们有没空?”
“什么时候?今天接了活。”刘大郎出声应着。
吴氏乐呵呵的道。“咱们一条胡同的,也不急着那一时半会,你们先忙着手里的活,完了,我再领你们过去。”
“这怎么好麻烦吴婶,要不,吴婶直接说个地址吧,等他们手里的活忙完了,自个过去就行。”季歌冷不丁的想起余婶的话,心里一紧,略略思索,便决定就当是她想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注意些好。
“也好。”吴氏二话没说爽快的应了,给了个详细地址,又道。“过去的时候记得报你们的名号,用心经营,我跟我大嫂是这么说的,她就记了这名号。”
刘二郎在旁边道。“劳烦吴婶惦念着,往后有需要帮衬的,尽管说便是。”
“哪里哪里,一条胡同的,总不能便宜了外人是不。”
可能是眼花,可能是心理原因,季歌总觉的吴婶笑的也太灿烂的些。她稳住内心窜出来的不安感,笑着道。“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得赶紧出摊,咱们回头再细唠。”
“好勒,我也得回家做早饭去。”目的已经达成,吴氏笑的跟朵花似的走开了。
却说这吴氏啊,虽满心满眼的全是宝贝闺女,却存了些理智,不至于真的完全昏了头。刘余俩家的关系,她是清楚的,她上余家说亲的事,估摸着余家婆娘已经跟刘家媳妇通了气,再则前有柴婆娘上门,虽刘家不知道,可她自己是知道的,前脚刚出余家后脚又进刘家,闺女在这俩家人心里指不定被想成什么模样。
不能这么做,万一真成了事,闺女进了刘家也就没了半点地位,这事就成了一个烂疮,怎么也抹不去的污点,往后闺女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如果可以,吴氏真想把这事缓缓,可这些日子折腾来折腾去,闺女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真真是再也经不得丝毫风浪,说不得一个没注意她就失去了宝贝闺女,吴氏心里慌啊,又慌又怒又惧,她要立即把这事理顺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能拉闺女一把。
苦思苦想一宿,吴氏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既然闺女说,那刘家小子是愿意娶她的,便寻摸出个法子,让闺女和刘家小子见上一面,刘家上无父母,只有个当家大嫂,只要刘家小子那边成事了,这事就就没什么阻碍了。刘家上门来提亲,闺女嫁过去后,她和刘家小子感情好,分家出来单过,钱不够她可以出,小俩口慢慢经营着,这日子自然也就好了。
越想越觉的这主意妥当,先前她还觉的刘家太差,如今看来还是很不错的,单没有父母这条,闺女嫁过去后就轻松多了,完全可以自己掌家,怎么舒坦怎么过,俩家离的近,闺女怀娃了生子时,她也可以过去顾着,不用担心街坊邻居嗑闲话,妥!妥极了!
吴氏把主意理顺后,就喜滋滋的出了门,早就摸清了刘家的出摊时间,故意卡着点的路过,先不着痕迹的打探一下,刘家有没有活,再抛出个饵来。她知那刘家媳妇是个警惕的,一点小动作她都能瞅出点蛛丝马迹来。因此故意顺着她的话来应。
眼下万事已妥,回家后,吴氏立即进了闺女的屋里,把事细细的跟她说了说,有了这么个好消息,宝贝闺女的情绪总算平稳些了。待吃过早饭后,吴氏便去了娘家大嫂的家,跟她将这事又细细的说说,以及自己的想法等,大嫂心思细腻周全,这事交给她来布置,就不成问题了。
季歌这边,待刘家兄弟和余玮去干活后,她越琢磨啊越觉的这事透着古怪。也不能怪她想太多,是这个时代太过束缚,真闹出点什么来,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又想,吴家也不至于到这份上吧?这可不是简单的损敌一千自损八千,恰恰相反损敌八千自损一千,说不准是她心存了偏见,这时代的人把名声看的比命还重,应不会这么大胆。
“皱着眉头嘀咕什么呢?”余婶看不过眼了,凑过来小声问着。
季歌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了肚里,万一不是呢?她这不是在毁人家姑娘的名声么。“没,没什么。”见余婶一脸的不相信,不得不临时揪了个借口,垂着眼道。“有点忧心大郎,他怕我中午太累,早早的起来把一天的糕点做好,想着他今天得干累活,睡眠不够,也不知吃不吃的消。”
这话余婶倒是信了,感叹着道。“你家大郎是个难得的汉子啊,真心实心的待着你呢,这么知冷知热的好,难有喽。”一般的男人谁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季歌抿着嘴笑的一脸羞赧。若不是遇着了大郎,在这时代的日子,怕是不会有这么舒心了。
午时末,花大娘直接来了猫儿胡同,稍稍坐了会,她就领着季歌和两个孩子去了大康胡同。
花莹夫家姓白,宅子很宽敞明亮,看的出家境殷实,生活过的着实不错,雇了个婆子,平日里帮着做饭拾掇琐碎。
听到动静,花莹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笑的很是和善,和花大娘一个模样。“刘家妹子可算见着你了,我娘啊,总跟我说起你,我想像中的妹子就是你这样,可真是巧了,说明咱俩啊,真有姐妹缘呢。这是三朵和阿桃罢,长的可真好,快屋里坐,咱们啊,好好的唠唠话,我都攒一箩筐了。”
进了堂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糕点果脯等小吃食。
“来,坐着,甭客气啊,咱们可是一家人,别太拘着,我啊,是个随意的人,我娘总说我长不大,大大咧咧的没个稳性。”花莹把孩子放到了摇篮里,眉开眼笑的道。“三朵阿桃吃东西啊,就跟自家一样。”
季歌心里松了口气,笑的眉眼弯弯的道。“姐,这是给亮亮的长命锁,这里鸡啊是自家喂的,才刚长了一年呢,正嫩着好炖汤,这里有些红枣糕点等,糕点是我自己做的,给姐尝个新鲜。”
“叫我一声姐了,我可就不客气了。”花莹笑嘻嘻的收了礼。
花大娘见俩人处的愉快,笑的都合不拢嘴了,别提有多高兴。
也没的半点生疏,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叨起了家常来,越说越合拍,氛围很是热闹欢喜。
对于季歌送的糕点,花莹是真的很喜欢,当即就拆了包一口一口的边吃边聊,话题一个接一个,说来说去转到了男人身上。“接活干啊?这钱来的不容易呢,杏妹,你让你家男人带着你小叔跟着商队跑货啊,这个来钱可快了,我弟就是跟着我男人干这个,别看我家现在瞧着好,也就是这两年才起来的,靠的就是跟着商队跑货。”
“这孩子说话就不过脑子。”花大娘略略皱眉,认真的对季歌道。“大郎媳妇啊,这事我也想着寻个时间跟你好好叨叨,不成想被这孩子一语就给点出来了。这个啊,确实来钱快,就是挺危险的,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有时候是大半年。”
吃多了糕点,花莹有些渴了,吃了两口水,道。“对。就是挺危险的,有些山头里窝着土匪呢,得交足够的银钱才让过路,也有运气不好的,惹毛了土匪就给灭队了。不过这个很少啦,我弟他们跟的那个商队,名气挺大的,也很会做人,该舍就舍,这些钱,咱们也得出一份,碰上土匪头子心情好,收的银钱少咱们就挣的多点,收的银钱多咱们就挣的少点。”
季歌看花莹说话的神情,好像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她目光落在花大娘身上,花大娘露出个苦笑。“莹丫头啊,就是个不着调的。这事啊,你先回去和大郎说说,倘若有兴趣了,我再寻个时间跟你们细细说说,真想跟着商队跑货,也不难,只要钱给足了,是不会拒绝的。”
“好。等晚间和我大郎说说。”季歌心里其实不太赞同这事,听着就不太靠谱,眼下这么挣钱也挺好的,虽说辛苦了些,到底要踏实安心点。左右也得跟大郎提一提,看看他的想法,好歹也是大娘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