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忽然间有了零花钱。
那天与易嘉言一起回家以后,他似乎和父亲说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南桥在出来吃早餐的时候,发现餐桌上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摆着一小叠钱。
妈妈把牛奶端上了桌,摸摸她的头:“你嘉言哥哥说你也是大孩子了,该有自己的零花钱。你瞧瞧,妈妈整天忙着给你房间添这添那的,居然连口袋要添也给忘了。这是你易叔叔给你的,今后每周末,你都找他领‘工资’!”
南桥看着那叠钱,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她从来,从来没拥有过这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从小到大,每逢交学费,都是她最苦恼的时候。
她需要酝酿很久,等到三更半夜,才能迎来带着寒气与酒意醉醺醺归来的父亲。她不得不怯生生地对他说:“爸爸,明天该交学费了,老师说再不交学费,学校没办法把本发给我……”
而那个醉醺醺的父亲总要反复听上好几遍,才大致明白她的意思。
“钱,钱,钱,又是钱!”他骂骂咧咧地摸钱包,发现自己看不清张数后,只能摇摇晃晃地把钱包扔给南桥,“赔钱货,你自己拿!反正把我掏空了,你就只能喝西北风!”
南桥其实是知道的,父亲不过是守厂房大门的,一个月工资那么点,哪里够支付她的学费?生活费和学费都是妈妈寄来的,他却拿了大半挥霍在喝酒上。
还在出神地想着以前的事时,易嘉言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背了个黑色运动包,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服,手里还拿了顶黑色棒球帽。
“黄姨,我今天和同学约好了一起打网球,早饭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他的声音像是清晨的日光,穿破云层无比清晰地抵达耳边。
经过餐厅时,他又折了回来,伸手拿过桌上那杯已经为他泡好的牛奶,一口饮尽。
“抱歉,昨晚忘了提前说,害您已经给我做好了。”他不好意思地冲对面的女人笑,然后顺手拍拍南桥的肩,“今天有什么安排?”
南桥一愣,“今天,今天没安排……”
易嘉言一下子笑起来,指指她左手边那沓钱:“约同学出门逛逛街,买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扎头发的,还有漂亮衣服。”
他看眼手表,说了句“快来不及了”,然后拎着背包身姿挺拔地朝门外走去。最后一眼看见他时,他站在门边,冲南桥挥了挥手,笑得像春日的白杨。
“等我晚上回来时,记得让我看见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南桥!”
南桥坐在餐桌前,一直到他已经出门了都还在傻乎乎地挥手。妈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方才明白自己的举动有多蠢,讪讪地缩回手来。
***
一楼是奢侈品专柜,二楼是内衣专柜,三楼是少淑装,四楼是时尚丽人。
南桥犹豫地在三楼徘徊着,并不敢走上前去挑选衣服。
服务员从一旁走过来,笑容满面地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她急忙摆摆手,落荒而逃。
一个人在街上孤零零地走时,她想起了沈茜。
南桥自己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总是扎成马尾束在脑后。而沈茜却留着一头板寸,像个女汉子。
也因为沈茜并不爱打扮,所以南桥从前也不曾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要不然,干脆就这样吧?
她不确定地想着,却在抬头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漂亮女人以后又挪不动步子了。
她想起了昨天遇见的易嘉言的同学,精致好看得像是从屏幕上走下来的韩国女星,她们诧异地看着她,像是在好奇如此不起眼的她怎么会是易嘉言的妹妹。
咬咬牙,她又一次转头走进了商场。
下午的时候,南桥扎着丸子头回了家。
她没敢买那么昂贵的衣服,只买了些扎头发的小玩意儿。
妈妈在房里画图纸,见她回来了,笑着问她:“买衣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