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从小就是听话的好孩子,因为父亲的缘故,她白日里都在三姨家吃饭。三姨有些爱计较,她也就规规矩矩吃饭,饭后主动洗碗抹桌子。
久而久之,性子也有些逆来顺受。
她乖乖地念,乖乖地跟在沈茜身后,乖乖地做着老师要求的事情,连女孩子难以避免的臭美也敬而远之。
因为她没有闲钱可以臭美。
所以这样的南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和靳远有任何交集。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知道靳远的。
两人一个住在吴镇的南边,一个住在北边。她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他是众人心目中的不良典范。
听说靳远的父母从他生下来起,就外出打工了,他只有一个阿婆。
后来阿婆在他初二的时候中风瘫痪,失去了自理能力,人也不清醒了。
那一年,靳远辍学了,开始和胖子、大春一起玩所谓的摇滚,成为了后来吴镇上人人提起都是那句“离他远点”的不良少年。
南桥和他正式认识的时候,正是初二那年。
那个夏天,她还扎着马尾,把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
学校组织学生在吴镇的各个社区探望孤寡老人,南桥和沈茜刚好被分到靳远家里。
那是个很简陋很破败的两室一厅,老人家躺在床上,窗帘紧闭,屋子里阴暗潮湿,有股异味。
南桥和沈茜面面相觑,尝试着和老人说话,但老人目光浑浊地看着她们,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来沈茜就开始帮忙收拾屋子,南桥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替老人捏捏手,按摩腿脚。
直到靳远回来。
他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正在动电视机上的全家福,一个正在阿婆身边不知道做什么。
“拿来!”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夺走了沈茜手里的相框,浑身戾气地收入怀里。
“哎,你这人……”沈茜莫名其妙,“干什么这么凶啊?”
紧接着,靳远走到南桥身旁,一把把她拉开,像是护食的兽类一样挡在阿婆面前,带着敌意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让开。”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因为他猛地一拉,南桥一个趔趄,险些被旁边的凳子绊倒。
沈茜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一把将南桥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怒道:“你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咱们好心好意替你探望老人,又是打扫你这脏兮兮的破屋子,又是帮你臭烘烘的阿婆揉肩捏脚。也不图你说句谢谢,你他妈好歹有点做人的基本道德,不要恩将仇报吧?”
脏兮兮,臭烘烘……这些词语是在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但沈茜并不知道对于一个敏感孤单的少年来说,它们可以是致命的匕首。
靳远的脸色比前一刻还要难看。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冷冷地说:“不需要你多事,你们走。”
沈茜撸袖子想干架,却被南桥拉住了。
“走吧,我们走。”她拽着沈茜的衣袖往外拉,“不要争了,没有意思。”
沈茜一边被她拉着往外走,一边争辩:“不是,这人也太可恨了,不教训教训——”
“你打不过他。”
“哎哎!你看不起我?”
“……他比你高了一个头还有多。”
“打架又不是光看个头!”
……
那就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冲突。
再见到靳远已是几周后的事了,南桥和沈茜放学以后共同走了一段路,然后分别。
回家的路上有一条小巷子,南桥走在昏暗的路灯下,忽然听见前面有不小的动静。
□□个人围着一个人,带着脏话骂骂咧咧的,个个撸着袖子……要打架的征兆。
她听见有人笑着说:“还挺硬气嘛,这种情况还不道歉,想死啊?”
“信不信我们把你打得今后再也唱不出歌来?哎,还是把你那手给挑了吧,弹不出吉他的人还搞什么音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