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明日一早就赶往南京。
原班人马已经确定,不说旁人,单说高府这一股,就有于可远、高邦媛和于阿福,邓氏被高拱派人送回了山东,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坛的争斗,何况与高邦媛的婚事也急着,她回山东能先同高礼初步商谈一番,织坊和宅子修葺也需要人照应。
除了于可远这一家子,高拱自然也要去的。内阁的事务暂时由徐阶和李春芳处理,礼部更不必提,不像兵部那样四分五裂,被高拱牢牢掌握在手心里,就算出去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裕王府那头会派出什么人,暂时还没有定论。但于可远知道,世子朱翊钧是一定会去的,有他在,陆经和张居正便跑不掉。
一早上,于可远刚从高拱的房出来,谈的内容自然是今日内阁要议论的事,并不需要于可远多出谋划策,但出于信任,高拱还是将所有事情都讲出来了。
于可远回来时,阿福和邓氏两个一大一小头凑在一起坐在一把凳子上,小声说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邓氏抬起头,慈眉善目地笑:“回来了?”
于可远点点头。
阿福已经款款立在一旁,将邓氏身旁的位子让了出来,“哥,你坐——”
“一家人客套什么。”于可远还是坐在了邓氏身旁,然后往外串了串,让邓氏靠过来一些,阿福坐在了邓氏的另一侧。
“邦媛呢?”
“刚回来,不向阿母请安,也不问你妹妹怎样了,就想着邦媛?”邓氏眼睛弯成月牙状,根本没有生气。
凳子不大,邓氏、可远和阿福三个人的手都握在了一起。
“一定是阿福挑唆,阿母以前从不打趣儿子。”于可远笑着望向阿福,“看来在织染局不仅学了为人处世的本领,还学会如何揶揄哥哥了是吧?”
阿福回怼了一句,“那哥哥为何不关心下我呢?每天眼里只有姐姐,我这个妹妹倒像是街上捡来的。”
“越说还越起劲了,阿母你看她!”邓氏也撒起娇来。
“邦媛去厨房了,咱们住在高府已经极为不妥,高夫人虽然热情款待,但阿母觉得,咱们还是弄个小私厨比较好。今早阿母要做饭,邦媛不肯,让我们娘俩进屋等着。”
望着这对越发出落的儿女,邓氏心底别提多开心了。
这时高邦媛端着盘子款步走了进来。
熬的喷香的南瓜薏米粥,南瓜化得很碎,舀
起一勺来糯糯香香的,入口即化。邓氏爱喝粥,阿福还在长身体,所以吃蛋羹,高邦媛为大家舀好了粥才坐在自己的位子,掰开半块香脆的煎饼就着粥喝。
于可远望着她,也慢慢吃着粥。
其实高邦媛的厨艺,早在赵府时,于可远就有见识。这次粥熬得火候并不十分好,煎饼也不算酥脆适口,他想到,高邦媛或许是有心事。
另一边。
高邦媛进食时颇有些拘谨。虽然和邓氏、阿福已经极熟悉了,想到今后就要嫁到人家当媳妇……虽然一开始是想于可远入赘的,谁料到他起势竟会这样快。四宗会讲结束后,于可远就要进国子监当监生,正式步入朝堂,自然不能留在山东这个小地方。
她并不抵触,甚至有些期待。但毕竟是和前半生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好在邓氏好相处,小姑子和自己同心,未来的夫婿更是体贴温柔的……
高邦媛有些出神。
她想到父亲,父亲他,怎么不像别人说的,吃一堑长一智呢?在家族吃了两回大亏,也没有变得稳重成熟些。他从来不会认为家族是可以放弃的,虽然提到高家人不是阴沉沉地咒骂一通,就是摔摔打.打,丝毫没有一个修道人的洒脱,但让他真从西苑搬出来也不现实。
这种情形,从最近大娘愈发热情时,就变得越发严重了。大伯大娘一家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知道于可远得到皇上的青睐,还成了高拱的弟子,所以对高礼愈发尊敬,还拿出不少田产珍贵古玩。高邦媛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很欣慰。不知道成为于可远的妻子,父亲能不能真的放心心中那个结?不过,是狗改不了吃屎,以大伯大娘的品性,亲近是假,想要利用于可远的权势地位为自己谋私利才是真,这些不能不防。她是个极要强的女子,虽然如今于可远起势,她也从未想过借助夫家的影响为自己谋福利,要谋,也是为夫妻共同谋。
可是高礼见到送来的田产的反应,和高邦媛全然不同。暖英悄悄告诉自己,父亲欢喜得整日与大伯论道,也渐渐走出西苑,重新和家族中的权贵结交了。一旦利益网纠缠起来,今后家族中人出了什么事,必定会牵扯到于可远身上。高邦媛甚至在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有严党余孽甚至是徐阁老的阴谋……
唉……
“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事,没事
。”高邦媛搁下碗,回邓氏的问话。阿福也放下碗筷,温柔地问道:“姐姐,你从进屋就开始失神,发生什么了?”
高邦媛看了她一眼,笑一笑没说什么。见大家都落筷,就起身准备撤下饭桌。
于可远见邓氏和阿福还要再问,忙用眼神制止住,也起身帮着高邦媛撤饭桌,并对邓氏道:“儿子吃撑了,活动活动。阿母,你和阿福收拾一下行李,明早咱们就要出发了。”
邓氏会意,知道于可远是想和高邦媛说悄悄话,便拉着阿福先行离去,穿过庭院,绕过回廊,远远望着于可远和高邦媛手挽着手从屋里出来。
若放在别的未合婚的夫妻身上,这都是极不妥的事情。但放在他们身上却再自然不过了,邓氏虽然古板,但也知道这对可远是好的,两情相悦最重要。
于可远只是牵着高邦媛的手,并不说话。
高邦媛转头看了一眼于可远,有些犹豫地说,“我猜我爹在府里多半要生事,今后你到北京,把他一人留在山东,我会担心。”
“也是。”于可远说,“等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将伯父一同接到北京。这次四宗会讲结束,第一站就是去你家,婚事谈妥之后,你大伯大娘欠你们的,连本带利也该还了。”
于可远握着高邦媛的手,感受到她心情低落,轻声说:“你舍不得?”
高邦媛苦笑:“真是天大的孽缘。我怎会舍不得,有时候气了,恨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但我父亲那个人,你多少都知道,是极念旧的人,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关在西苑那么多年,他舍不得这个家,我怕真对大伯动手,我爹将来对你会有怨气。”
“是太久被蒙蔽了,也太想念亲人,邦媛,你信我,我会让伯父见一见他们的真面目,痛苦是一时的,却能永绝后患。”
于可远握着她的手,缓步向前,几步外有片竹林,竹林中央还有一座小桥。别看高府不豪华,处处都是这种香世家该有的气,人走在木板铺就的桥上,脚步声十分清晰。
“其实对我爹,我也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他整日在西苑吃斋,坐得腰疼,想问问他现在还疼吗,有没有看郎中开过药。也想问他,这些天睡得好不好,日子过的顺不顺心……但这些都问不出来。从小到大,只有母亲管过我,母亲去世后,父亲便把自己关进来。虽然一直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