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可远定定地望着谭纶。
谭纶:“我知道你急,但急也于事无补,你并不是单刀赴宴,这些人都聚在这里,不止是为了参加四宗会讲,成败在此一举,可远,你一定要沉得住气!”
于可远压根就没着急,这些情况是早有预料的,他无非在等谭纶给一个确切的方案。
但如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方案。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海瑞抑制不住愤怒,“通倭那样滔天的罪行,皇上顾念旧情都已经放过他们了,却不知感恩,意图翻案!可远,谭大人,还请帮海瑞这个忙,把我派到分宜任知县!不说和严党那些人拼杀一阵!拼了这条命,也要救斯民于水火!”
谭纶也重重地点着头:“这倒是难得的提议,我可以跟吏部去说。”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于可远却轻轻地泼来一瓢冷水。
谭纶和海瑞都是一怔,俞咨皋也不禁望向了于可远。
谭纶:“有什么难处?教谕转知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莫非还有人能阻止?”
于可远:“刚峰兄调任知县当然没话说,但在分宜那里未必行得通。山西我是了解过的,无论大小官员,都与严党密不可分,如此铁板一块,让刚峰兄进去,就算他有天大的本领,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哪怕刚峰兄有裕王爷和两位阁老的护身符,甚至会适得其反。我想,还应该再添一条。”
谭纶:“哪一条?”
于可远:“巡抚,布政使,知府,这三个官员若是动了,难免会让严党忌惮,最好是将都指挥使这个职位换成我们的人。”
“这种时候,又能派谁去呢?”
“我。”
于可远铿锵有力地答道。
“你?可远,你虽然中了秀才,但我大明朝尚未有秀才就入朝为官的先例……何况都指挥使这个职位需要有从军经验……”谭纶皱着眉道。
“并不是我来担任都指挥使。”于可远望向俞咨皋,“俞大哥,你愿意做这个都指挥使吗?”
俞咨皋一怔,惊了好半晌才道:“我当然没意见,只是这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你本就在军中,转任江西都指挥使是恰如其分的。”于可远笑了笑,“再往深处说,戚将军和俞将军早些年间也没少和严党打交道,虽然是无可奈何之举,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如今正是表达立场的最好机会,铲除严党,自此之后再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也是为胡部堂正名。”
俞咨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只是总不能我毛遂自荐吧?”
“我想,师相也希望看到您到江西任这个职的。”
其实他想的不止所讲这些。铲除严党的最后一役说来惊险,实际上结果早就注定,这样天大的功劳,这时若不争抢,简直是暴殄天物。
俞咨皋既然对阿福有心,将来必定是同一派系的人,跟着俞咨皋到江西,不仅是扶持势力,也是给自己政绩。
监生名单在中秋前必定会公布,成为监生几乎是铁板钉钉,只要拿着这份政绩,以监生身份入朝为官便是顺理成章。他可以少走好几年的科考之路!
当然,即便决定去江西,也得在完婚之后。
一时间,大家都静了。
谭纶和海瑞显然也不是傻的,刚开始没回过味,现在也猜到了于可远的意图。
“高阁老那里自有可远你去说情,我会给徐阁老写信,月内就给你们确切的消息。”谭纶沉声道。
“我等你们!”海瑞拜道。
……
俞咨皋和海瑞都走了。
堂内只剩下谭纶和于可远。
“可远,婚宴筹备的一些细节,我会派人跟你对接,这些我们就不谈了,只说一点,你这场婚宴来的人会非常多,我猜会有两个大变故。”
于可远定定地望向谭纶,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从稷山县离开,我们就该前往山东筹备婚礼,这是第一个大变故,谁会去。王妃虽然有要去的意思,但听冯公公之言,为世子安危着想,也是一定不能去的。但婚宴毕竟由王府主办,我想,翠云姑姑和碧萝姑姑,还有冯公公,总得来一个。这人代表了王府,也便代表了裕王。”谭纶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司礼监那头,石迁公公是一定要到场的,说到底他便是为此事而来。内阁呢,有高阁老,朝廷三个最显贵的地方,都有重要人物出场,其他官员也必定会蜂拥而至。但你和高小姐毕竟是平常百姓家,虽有皇恩眷顾,不免被人评头论足,所以我想着,总要有个看得过去的由头。”
于可远道:“不知是何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