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言道:“娘娘,自严党倒台那一日,景王便已没了指望,他身子愈发掏空,想要谋夺皇位已是不能,若说严嵩严世蕃,毕竟还指望着将来能够回返朝廷,这样犯忌讳的事是不敢做的。”
李王妃拧着眉,“既然不是景王和严党,那会是谁?”
冯保望向窗外,“四宗会讲临近,海外诸国皆派遣使者前来,未尝没有对我大明朝虎视眈眈之辈,娘娘,这些都是犹未可知的。”
“确有这个可能。”李王妃点点头,“需用心调查。”
冯保应了一声“是”,接着话锋一转,“虽然不是景王和严党,但我们未尝不能利用这一点……”
接下来是长久的静默。
李王妃从卧榻上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睡着的世子,“我何尝不想复仇,剿除所有严党余孽,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真这样做了,无异于毁掉我大明朝的根基。满朝官员,有七成以上是通过严嵩严世蕃的门路入朝为官的,即便徐阶高拱上位,至今仍有四成严党官员,这些人若都弹劾掉,朝局如何运转?父皇的身子已被丹药挖空,若那一日到了……我们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严党不仅不能全剿,剩下那些真心为民为国的好官,还要
想办法安抚,这方是谋国之道。”
“娘娘说得极是,是奴婢眼界窄了。”冯保眼睛发亮,这正是她愿意跟随在李王妃身边的原因,无论从眼界谋略还是心胸上,这位侧妃都远比正妃陈氏高明许多。
虽是女子之身,却比大部分男儿要强。
……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处黑暗里,仿佛伺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视着高邦媛。
她回到房间,义无反顾地投进于可远怀里。
于可远的双臂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
唯有这样,他们便能从彼此身上汲取依偎和勇气,面对一切困难,都能拥有绝不后退的勇气。
暖阳渐斜,映红了窗纱,也映红了高邦媛和于可远的侧脸。
她的皮肤白里透着红润,如今看来却像是洒下一层淡淡的金沙,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柔光涟涟。
“你在自责?”
依偎在他怀里,高邦媛似乎察觉出于可远的心事。
“我不该让你独自承担这些。”
高邦媛将于可远推开,很严肃地望着他的双眼,“我从没怪过你。但我现在对你很失望,因为你还没有将我放在同样的高度对待。对自己负责,对自己身旁的人负责,这固然没错。可很多事,本应
该我们彼此承担的,成家立业,养活妻儿,这些是你的分内之事,可我也有为君分忧的责任。我这一生,究竟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妻子?是被关在屋子里的金丝雀,除了伤春悲秋和传承后代就没别的活法的工具,还是要好好活着,能对别人对自己踏踏实实说一句,我是不可替代的。”
这……
于可远意外之极。
他觉得感动,这番话说出来可谓是推心置腹了。
不是真的喜欢,不是真的在乎,不是真的认真考虑将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虽然是娇柔的女子,可现在,于可远却感觉……犹如磐石大树,坚韧挺拔。
高邦媛仍在说:“你无需自责。我们年纪都还小,圣人有言,三十而立。你我尚不足二十,有足够的时间经历学习,无需这样苛求自己,我也无需你为我承担一切。”
于可远点头,接着又摇头:“我明白了,今后我不会大包大揽地承担一切。但我们不得不苛求自己,别人不会等着我们经了事,学了乖,再对付我们。我们已然站在了风口浪尖,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的婚事人尽皆知,可还是有人想要下手。”
高邦媛没再讲话。
她并非一点都不后怕的。
高邦媛再次
依偎在于可远怀里。
“厨房那头,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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