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位竞争的弱势一方,忽然转为唯一的胜利者,李德旭意外地成为王位唯一的继承人,这给李氏朝鲜带来了不少麻烦。
在朝鲜王薨逝的那一刻,李德旭便下定决心,要让他这成王的一生看起来充满一连串的胜利,尽管这个任务对他来说难了点,就算是一个技巧高超的诗人也未必能够胜任。
历史对待作为朝贡国国王或王储的李德旭未免不够怜惜,但是了解过他从小的处境,或许会觉得事情还算公道,谁让李德旭作为王储,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呢?
这或许是即将登上王位的缘故,让他变本加厉地脱离现实。但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两位王子多年来的征伐,李氏朝鲜政坛是泾渭分明的,斗得水深火热。一方倒下,就注定要被另一方连根拔起。
绝境时的最后一番搏命,往往最为凶狠,李德旭深知这个道理,他必须仰仗大明的力量,得到嘉靖帝的支持,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此时,隔壁仍处在静默中。
随着赵贞吉表达观点和态度,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概有些人听懂了,大概有些人听懂但装作没有听懂。
“孟静,话都讲到这里,具体怎样的惩戒,还望你明说。”高拱慢慢说道。
“吐回来这五成,自然是不能收入国的。入了国便会有明细账录,一旦外传,对李氏朝鲜,对我朝,都是不小的麻烦。”
高拱道:“这固然没错,但不入国,难免被有心人惦记,谁来监管,谁来运送,谁来使用?”
“监管,自然请宫里的公公监管。”
“运送,自然是李氏朝鲜派人运送。”
“至于使用……我想,宫里
的公公们自然清楚该如何善用这些珍宝。但为免公公们吞入私囊,内阁也该从旁协理,互相监督。”
是狼狈为奸吧!
高拱心中冷笑连连。
一开始他就觉得有问题,赵贞吉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番话一说,他便通透了,原来是打着给皇帝溜须拍马的目的!
他是想将吐回来的这五成珍宝,送进嘉靖帝的私人小金。
给宫里公公等同于给嘉靖帝。
严嵩严世蕃倒台前,给嘉靖帝发私房钱的差事,一直是严嵩严世蕃做。如今严党倒台,这个差事无人做了,嘉靖帝正难受着,连徐阶和高拱都很少召见,竟被这个赵贞吉逮住了机会,想要借着这个事情表达态度。
他想做第二个严嵩?
这未尝没有可能……
何况他还提出,让内阁也派出一些人,与公公们相互监督。说是监督,但这些珍宝本就来路不正,最终一定会发展为司礼监和内阁达成分赃的默契。
即司礼监为皇帝拿一部分银子。
内阁也分一部分银子。
至于内阁谁来分?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赵贞吉家世显赫,其先祖赵雄是南宋孝宗时的宰相,封卫国公。卒赠少师,谥号“定”。其祖父赵杰官至云梦知县,追赠尚。其父亲赵勣
官赠翰林编修,追赠礼部尚兼翰林院学士,世称“资政公”。他家在江南颇有威望,财运亨通,自然不会贪图这些珍宝。
他是在为徐阶,为徐家争夺这份珍宝。
既向嘉靖递了投名状,又给徐阶溜须拍马,这一套下来,将来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高拱能看出这一点。
张居正和于可远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这
个暂且不提。”高拱笑眯眯道:“刚才听你们在隔壁交谈,李德旭这个人……很有意思。”
听到高拱岔开话题,于可远连忙应和道:“老师怎样看这个人?”
“不难发现,将来的朝鲜王在有意重构驿站事件,扭曲事实,因此我不得不推断,这人心思极重,和当朝某些权臣谋臣相似。”
说到这里,高拱眼神便往赵贞吉那里瞟。
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这些人,做下错事后不是追问自己‘我到底做了什么’,而是追问自己‘怎样解释我的行为会最感人,而且不与已经公开的事实相矛盾’。孟静,你觉得呢?”
赵贞吉脸火辣辣的,这时却能沉住气,“阁老说得没错,太岳,可远,你们应该小心应对,别中了他的圈套。”
“呵呵。”
高拱笑得愈发意味深长。
赵贞吉便当没听到那笑声中的嘲讽,郑重其事道:“阁老,您觉得这项提议?”
“该怎样做,最终还是得你赵贞吉说话。我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你若觉得没问题,尽可一试。”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