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艰苦的练习,皇后一走就是一天,昨天嬿婉傍晚进宫,皇后额头上的冷汗犹未干,可知她的努力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持之以恒。
嬿婉和璎珞明玉交替着搀扶皇后练习走路,真的有用吗?嬿婉也不知道。
练习、休息、练习、休息……傍晚时分,皇后气喘吁吁的,连小手指都快动不了,宫女们正要服侍她沐浴更衣,外面太监通传皇上往长春宫来了。
嬿婉和明玉跳起来,忙给皇后拭汗,璎珞也捧来了脂粉,跟在嬿婉的动作后面为皇后补妆。
皇后皱着眉:“卸去脂粉就好了,何必再折腾?”
嬿婉道:“皇上看见娘娘面露苍白,冷汗涔涔,必定心疼。娘娘怎么舍得让皇上心疼?”
璎珞又将嬿婉看一眼,说:“是啊,尔晴说得对,娘娘别说话了,口脂都要歪了,更费时间。”
确实没有时间了,嬿婉堪堪将皇后的头发梳理整齐,皇帝就已经来到了门口。
嬿婉蹲礼,起身时飞快地瞟一眼,死了的心终于悬起来了,很好,真的如她所期望和预判的那样,这里的皇帝,不是她生前那个皇帝。
她又有一些怅惘。她的言行举止,才学能力,都是那位一手栽培。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他了,还有点说不上的感觉。
要重新摸皇帝的脉搏了,也不知道这个是更难还是更容易。
而皇帝身边的李玉,更是大不相同,他比生前那个李玉宽了不止一倍,为人似乎也更加狡猾,更会揣摩上意。
皇后朝皇帝笑了笑:“皇上,臣妾还不能给您请安。”
皇帝也露出一个温和又欣慰的笑容,说:“皇后今日,容光焕发,朕心甚慰。”
皇后的眼睫曈眸湿漉漉的,在华灯下像汪着水,透净的面颊略染粉晕,鸦羽似的鬓发,两把头上的红梅金盏玉台翠叶衬出三分光艳。
有病容,但是是西子一样的娇态病容,并不苍白凄苦。
皇后看看璎珞,又看看嬿婉,又看看明玉,说:“是她们三个贴心。”
璎珞端来茶水和明玉做的细点,厨下送来了燕窝羹,皇后便说:“璎珞先下去吧。”
璎珞应了,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嬿婉忙说:“奴才也告退。”
她和璎珞一起退到门外听差,只留下两个玉在近前伺候。
嬿婉留心到,璎珞退出去时,皇帝的目光在璎珞身上额外停留了片刻,又若无其事地划开,久久地落在炕几的屏风上,仿佛刻意在表示“朕一点也不在意魏璎珞”。
她们退到纱橱屏风外,正堂门口,皇帝的小太监们在外面候着,离她们远远的。
嬿婉又想起一个被她压下去的疑惑,她再生的第二天,进宫谢恩,魏璎珞三步一叩声声认错,从乾清宫开始,走完十二个时辰,才能回到长春宫侍奉皇后。
那么谁有这个权力,如此惩罚皇后的宫女?
这个宫女,她才十六七岁,她聪明伶俐,做人扎实,办事可靠,她又做错了什么,引得皇帝这样为难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再令他生气,逐出宫门也够了,再不然杀人不过点头地,他为什么非要这样为难她,折磨她,就像一头老虎非得玩弄一只兔子,不为吃喝,只为取乐?
可是一个会让皇帝特别在意的宫女,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境地?
而皇后呢?璎珞那么崇敬她,发自内心地爱着她,可是皇后又似乎在防着她?
是她多想了,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嬿婉心中千思百转,璎珞手上的旧伤痕,诉说着她的苦难,嬿婉又想到了自己的暮年,明里暗里伤天害理,岂止臣妾一人,但就是只有她,一路走来多艰难,从活到死都备受折磨。
原来这个世界的姊妹,命也是一样的苦。
“尔晴。”
璎珞的声音打断了嬿婉的思虑,嬿婉侧过头看她:“怎么了?”
璎珞缓缓地说:“你变了,变了许多。”
她的声音很轻,但咬字很重。
嬿婉淡淡一笑:“人总会变的。怎么,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璎珞说:“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