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江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李清珮薄如蝉翼天青色的绡纱广袖,映着远处夕阳染红的远山近水,仿若九天仙女下凡,美若一幅画一般。
许多来往的商贾小贩,或者渔夫水手,莫不是惊艳于此景,驻足于此。
李清珮却对次全无在乎,她从小就容貌出众,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旁人的注目,要真是在意,自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五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弟,想着小时候母亲虽严厉但不失慈爱的关怀,就觉得心里紧张的不行,即是渴望早日见到,一家人团聚,又是有些惧怕母亲的严苛,到底这五年母亲气消了没有?
虽自信自己没做错,但是对着母亲的伤心,到底没有办法,平心静气,不去在乎,毕竟血脉天性,难以超脱。
李妈妈道,“夫人莫要担心,老夫人居住的如意居早就收拾妥当,就是舅老爷住的也都安置好了。”又道,“想着老夫人和舅老爷车马劳顿,一早就让灶上婆子炖好人参鸡汤,这最是补元气了,又在井水里冰了西瓜,葡萄,李子……”
李妈妈唠唠叨叨的,彩蝶不时的在一旁补一句,倒是让李清珮少了一些紧张。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有那高大的楼船进了港口来,许多接站的人一拥而上,等着停靠,路陆陆续续有人从楼船上下来。
李妈妈和彩蝶皆是没有见过郭氏和李念,只能眼巴巴的瞧着来往的宾客,偶尔看到母子模样的人便是问道,“夫人,那边是老夫人和舅老爷吗?奴婢瞧着跟夫人有几分相似。”
李清珮摇头,道,“都说女儿肖父,我其实和母亲并不相像。”
就在这时,从船上走下来一中年妇人,穿着一件半旧的丁香色素面杭绸褙子,瓜子脸,白净的皮肤,虽然称不上美貌,但也是十分齐整的样貌,唯独一样,那一双浓墨的长眉十分的醒目,就如同锋锐的尖刀一般,生出不输于男子的果敢来,旁边领着十一二岁的男童,样貌和那夫人七八分相似,面目却是柔和了许多。
那妇人下了船就在人群找寻找,其实也不用她过多费心寻觅,她的女儿李清珮十足的像是早逝的夫婿,要知道她夫婿李唐当年可是号称阳朔第一美男子,可见李清珮的样貌该是如何出众,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注目的人物。
果然在岸边看到了被几个仆妇簇拥着的李清珮。
五年未见,想来日子过的不差,远山黛眉,肤白如玉,没有一丁点被岁月蹉跎的风霜。
郭氏见了脚上一顿,竟然恍惚的觉得似乎见到了早逝的夫君。
都说亡夫生的模样是好,却是男生女相,以后必然波折不断,果然后面就英年早逝,而这样貌倒了女子身上却是极好的,一辈子顺风顺水。
李清珮见郭氏走进,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娘,郭氏却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推了推旁边的男童,道,“这是你姐姐。”
此人正是李清珮的弟弟李念,他和郭氏的冷淡不同,显得极为激动,目光亮晶晶的道,“姐姐。”
李念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会儿已经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李清珮被这一生姐姐喊的心潮澎湃,终于有了家人团聚的感觉,上前就搂住了李念,道,“念儿,你竟然这般大了,真是叫我认不出来了。”又道,“路上累不累?午饭是什么时候用的,现在是可是饿了,喜欢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李念显然很激动,但到底五年未见,显得有些生疏,羞涩的推开,随后恭恭敬敬的道,“姐姐,念儿不累。”偷偷的瞄了眼郭氏道,“我什么都吃,不挑嘴,就是娘亲……,天气炎热,又是在船上,这几日几乎没吃什么,姐姐能否给娘请个郎中瞧一瞧?咱娘喜欢吃河虾,河鲜,像是龙井虾仁,清蒸桂鱼都是娘喜欢吃的。”
郭氏却冷声说道,“看什么郎中?我好得很。”
“娘……”李念有些尴尬。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郭氏瞪了一眼,训斥道,“刚见面,脸还没看熟呢,就要吃要喝的,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一点都没长进。”
想来平日里郭氏十分的严苛,李念被说的没脾气,立时就耷拉下脑袋来。
场面立时就有些压抑。
一旁的李妈妈笑着说道,“老夫人您可真是有福了,我们家那个混小子跟舅老爷一般大,可是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哪里知道我的喜好?还是舅老爷这般好,知晓老夫人喜欢吃什么!“又道,”我是府里的管事,我夫婿叫李三,您喊我一声李三家的就行。”
“您回来我们夫人不知道有多高兴,接到信就开始整理老夫人住的如意居,里面的摆设都是亲自去挑的,至于老夫人喜欢吃河鲜,我们夫人还记得呢,前几日就让庄上送了许多上来,这几天养在缸里,您来了正是可以吃了。”
“一早就让灶上婆子炖了人参鸡汤,怕是老夫人车马劳顿,伤了元气。”
李妈妈笑容爽朗,语气幽默,又都是和郭氏一般的年纪,倒是让郭氏神色缓和了一些。
正好李三赶了马车过来,李念扶着郭氏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倒了府邸,李清珮陪着郭氏去了如意居,三阔的正房,两边修了耳房,院子里种着一颗老槐树,穿堂上摆着两盘金桔,结着橙色的小橘子,迎着晚上的夕阳越发显得喜气洋洋的。
郭氏进了院子,站在老槐树前,忽然间就停下脚步来,神情恍惚,道,“你这丫头,居然都还记得。”原来这边布置的竟然是和以前祖宅一般,分毫不差。
无论是这颗老槐树的样子,又或者摆着的那盆金桔。
李清珮第一次见郭氏正眼瞧自己,道,“娘……”
“到底不枉我费心养你一场。”
李清珮听了这话,顿时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无声的落了下来。
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只不过母亲轻轻的一句话,就能化解掉。
***
赵泷去了五台山,还愿顺道垂钓一番,一趟下来,整个人黑了,也瘦了,胡子拉碴的,却是不肯剪,道,“我瞧那五台山上的道士留了山羊胡,很是仙风道骨,我也留着吧。”
王总管吓的不清,想着赵泷这般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也就算了,竟然还说要学道士留胡子,难道说他已经打算出家了?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有些害怕,满脑子都是如何阻拦的想法,随即想到最近赵泷和隔壁李清珮的之间的来往,虽不见得赵泷有了什么想法,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就总要推一把。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决心越发的明显了。
“老爷,晚上用点什么?”随后见赵泷一副犹豫的模样,装死不经意的道,“小的瞧着您上次吃隔壁李夫人送来的麻辣小龙虾,倒是多吃了一碗饭,要不要厨房做一盘来?”
赵泷听了这话,仿若想起李清珮来,道,“刚才我路过码头,似乎瞧着她们也从那边回来,是不是来了什么客人?”
“是接了李夫人的母亲和弟弟。”李清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