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显徽就来到佛心湖,乘坐小舟,摘了满满一船的莲蓬,孜孜不倦剥着莲子,却不吃,而是用衣服兜着。
小舟不需要木浆,在内力推动下,往阁楼而去。
阁楼下早就站着一位单手持剑的女子,正一脸阴沉盯着那个擅自摘莲蓬还当着主人的面剥莲子的家伙。
女子姓韩,名忻,在程老夫子的弟子中排名第三,曾评点天下诗,许多传世佳作被批得一分不值,唯有少数诗能得几句中庸评语,至于词句,更是被评价为诗之小道,不值一提,惹来无数人贬斥。
曾有位九段国手来到佛心湖辩论,谁曾想竟被三言两语怼得哑口无言,那位以词句惊艳享誉世间的豪便说要以棋论道,谁输了就要承认自己的采低人一等。
韩忻不仅答应赌,还要加大赌注,若是她输了,便从此放下笔墨,不再作诗,若是对方输了,便要认她当奶奶。
那豪怒火三丈,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结果十局棋,韩忻赢了十次,那位九段国手的豪次次只差一步就能绝杀,偏偏次次被提前围杀。
豪当时便明白自己被耍了,气得不肯叫奶奶。韩忻便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吓得那位豪当场尿裤子求饶。事后豪离去,对外死不承认,结果程老夫子出面,说出此事,那位豪丢尽颜面,从此退隐山林,生死不知。
等到小舟停靠阁楼下,赵显徽的衣兜里已经是满满的莲子。他捧着衣服,跳上岸后,一股脑把莲子倒出。
之前咳怒气冲冲的韩忻赶忙卷起衣兜,把那些莲子接住。
“这些莲子就送你了,不用谢。”赵显徽没有半点当客人的觉悟,径直往阁楼内走去。
韩忻看了看衣兜里的莲子,又看了看那个男人,心中腹诽,“还有用主人家的东西给主人送礼的道理?”
阁楼内物件不多,一楼只有做饭烧菜的厨房,二楼是房,三楼闺房,四楼平时用作习武练剑。韩忻不光是女子大豪,还是二品小宗师,剑法超群。
赵显徽想要走上二楼,却在即将踏上阶梯时,被一柄长剑拦住去路。
已经用竹篮装上莲子的韩忻冷声道:“王爷来此是为何事?”
赵显徽也不恼怒,转身走出阁楼。阁楼外种了一些蔬菜,秋收季节,正是满园丰收的景象。更有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四处游走,寻找散落在地上的米粒。
赵显徽想要抓只小鸡仔把玩,老母鸡发现后,拼了命冲来要啄人。赵显徽赶忙放下小鸡仔,逃入阁楼内,把门光上。
吓跑敌人的老母鸡昂首挺胸,带着小鸡仔们继续寻找米粒。
韩忻眉头微皱,“你无不无聊?”
赵显徽又看到一张摇椅,舒舒服服躺下,翘起二郎腿,椅子来回晃**。
“无聊?本王要是无聊的话,种菜养鸡的你岂不是更无聊?”赵显徽悠悠然道。
韩忻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与人论道,她很在行,可是赵显徽说的这些粗俗言语,实在没有应对之法。
赵显徽双手枕在脑后,又道:“要不等下我把莲蓬摘完,然后把莲叶和阁楼都烧了?”
“你敢!”韩忻作势就要拔剑。
赵显徽撇撇嘴,“怎么?晁盖上梁山都能一把火把住宅烧了,你堂堂异姓王后人,做大事连这点决心都没有?”
“我可还没决定去哪。”韩忻冷哼道。
“没错,以你的采,去哪都有人抢着要。”赵显徽站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那篮莲子,一边吃一边说道,“太子会要,只是不会重用,皇后会要,只是会一辈子待在后宫,没有出头之日,大势已去的柳炳会要,另外七位藩王也会要,甚至连西域突厥这些外敌也会抢着要,即便再不堪,棣州朱家也会要,就是不知道韩老夫子要怎么选呢?”赵显徽说到最后,韩老夫子的老字咬牙格外重。
韩忻气得牙龈紧咬,若非知晓打不过,怕是早就出剑赶人了。
一篮莲子被吃了大半,赵显徽又往衣兜里装了不少,离去前最后说了一句,“山南需要外乡士子,更需要经略节度两使,韩老夫子好好想想吧。”
那个老字,仍就咬牙格外重。
韩忻当然知道,秦王府是她最好的选择。她不会背离中原去突厥或西域,更不会选择依附庙堂势力,柳炳和张古通都不合适,八王之中,唯有秦王最能成势。
思考许久的韩忻抬头看向灶台,才发现竹篮里的莲子已经一个不剩了。跑出阁楼一看,之前堆在小舟里的莲蓬也被一并带走了!
韩忻有些气恼,狠狠跺脚,转身走回阁楼。
不惜动用天行剑诀把小舟都搬到住处后,赵显徽得意洋洋来到程老夫子的住处。
老夫子闲来无事,便在阁楼内自己和自己下棋,看到赵显徽来了,赶忙将其拉来一起下。
赵显徽的棋力其实不差,只是老夫子棋力实在太高,所以次次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偏偏老夫子没有半点虐人的羞愧,反而乐在其中。
赵显徽一边下棋,一边询问道:“夫子,您有六位弟子,只给一个韩忻给我,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老夫子捻子落子,一气呵成,他抚着胡须,笑道:“除了忻儿,其他人到秦王府,有何用?”
赵显徽嬉皮笑脸道:“且不管有用无用,只要到了秦王府,就算不用,瞧着也舒心嘛。”
老夫子笑骂道:“你这无赖货,趁早滚出学宫,别霍霍老夫的弟子们。”
赵显徽悻悻然收敛笑容。
棋局临近末尾时,赵显徽又问了个问题,“夫子,枯仙究竟是何等境界?”
“既有成仙之姿,何必追求枯朽仙人?”老夫子说着,落下最后一子。
棋局终了,这局棋,竟然是以满盘再无落子处告终。原来以往对弈,赵显徽从未使出过全力。
得到答复的赵显徽站起身,对着老夫子恭敬作揖,“弟子拜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