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留疑果然没骗人,他才回到小院三天,隔壁天下第一楼的匾额就被偷了,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看守黄鹤楼的人不是没有想到是隔壁那个可笑黄鹤楼干的,只是他们闯入小院,寻找无果,只能恨恨离去。
等到那些人走后,白留疑这才扛着雕刻有黄鹤楼三字的匾额,回到小院。
这块在大奉建立之初,由赵德亲自提笔更换的匾额可谓遇人不淑。白留疑将匾额往院子里一丢,堂在上面呼呼大睡。
在这个小院,吃穿用住都得自力更生,白留疑除了得到本就该属于他黄鹤楼楼主的空****屋子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从今天开始,这块匾额就是他的床,虽然硌得慌,总好过睡在地上。
对于白留疑的荒唐举动,院子里一众人等没有半点恼怒。这些年来,隔壁黄鹤楼的人狗眼看人低,从没给过他们好脸色,平时更是少不了一番阴阳怪气。若不是有华老阻拦,脾气不太好的花妮儿早就提枪打人了。
偷盗匾额之后,小院里少了两个人,才回来没几天的骆祥子,以及平时最勤恳劳作的霍庆。
不仅如此,白留疑还说要带东方堰去一趟太安城,说不定要几十年后才能回来,至于花妮儿跟不跟去,看丫头自己心情。
性子本就野的花妮儿当然每天都想着去外面看看,可当她转头看了眼华老,就摇摇头拒绝了。
白留疑也不强求,小丫头要留便留,要走跟着走就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只是在蛇山峰四处闲逛,偶尔陪华老下棋,棋品极差的他,每次都能把华老杀得丢盔卸甲。
纵观天下,恐怕除了当初的公孙子阙有望在棋盘上企及老人的高度,就再无人能与之匹敌了。
夜里,华老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抬头望向月空。
这个小院虽然不大,可那些孩子都是老人看着长大的。他们小的时候,妮儿那丫头最是顽皮捣蛋,无数次闯祸都得老人帮着擦屁股。小东方打小就懂事,每天勤读,刻苦钻研棋谱,被其他孩子取了个外号叫呆子。
骆祥子从小就是孩子王,每次出去玩,都是他作为领头羊,把几个孩子带出去,然后又如老母鸡带着小鸡崽带回来。
崔庆性子最是憨厚,每次都跟在后面,偶尔会照顾体弱不宜练武的东方堰。其他孩子不愿干农活儿的时候,只有崔庆会默默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半句怨言。
如今小院一下走了两个人,很快连小东方也要走了,老人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白留疑抱着那块黄鹤楼牌匾,来到老人身旁,牌匾往地上一丢,就那么躺下了。
华老抽着旱烟,撇了眼白留疑,没好气道:“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来看月亮,楼主大人莫是不关心天下大事了?”
白留疑侧身躺着,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把玩着封信。
白留疑把信递出,说道:“这届武林大会群雄齐聚,有好戏好了。”
华老接过信封,拆开看后,不以为意,“老夫对什么武林大会不感兴趣,倒是你这家伙,为何要带小东方去太安城?”
白留疑淡淡一笑,没打算隐瞒这位老友,“柳炳没了公孙子阙出谋划策,气数已尽,首辅之位很快就归张古通了,到时候的大奉不会让朝堂上再出现一朝三相的可笑局面,甚至连史上都不允许记载。”
白留疑手指虚捏,好似从旗盒里捻起一颗棋子,然后点在地上,“为了弥补,赵武肯定会开放中门下两省,唐子渊很早以前就投靠了赵德,如今更是成为了直达天听的红人,中省已是囊中之物,至于门下省主官一位,约莫是给稷下学宫的大祭酒准备的。”
华老眉头微皱,“你要让小东方和大祭酒争夺门下省主官?”
白留疑白了老友一眼,问道:“咋的?对我们小东方没信心?”
华老眉头一挑,微怒道:“放你的狗屁,天底下的读人,就是给我们小东方提鞋也不配,区区学宫大祭酒,凭什么和小东方抢官位?”
“那不就得了,你有什么好怕的。”白留疑说道。
华老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真的选好人了?”
白留疑点点头,“要是再不选,恐怕就没这机会了,我毕竟不像你个老不死的,几十年了,当初认识你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再看看我,半截身子都入土咯~”
华老不再开口,默默躺在椅子上,抽着旱烟,望向月亮。
白留疑躺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抱着牌匾回屋子里去了。
......
距离南雁山庄仅仅六十里外的荒野里,有一群人搭建营帐过夜,正是赵显徽一行人。
三个小读种子都睡着了,广槐坐在马车上将就一晚,那个老乞丐白天坐车顶,晚上睡车顶,好像真把车顶当家了。已经恢复伤势的申屠仇喜欢在路边找棵大树,躺在树上睡觉。
篝火旁,陈少全正在练习走剑,架子摆得倒是有模有样,只可惜和赵显徽教他时的比,空有形似而无神似。
赵显徽知道其中缘由,但无法改变。这个孩子的心性确实无可挑剔,又有过人眼力,只可惜实在没有福缘,哪怕是传授其世间最顶尖的杀人剑术,不论下多大苦功夫,也是学不会的。
想要弥补这个缺陷,唯有勤奋二字。
别人一天练一次剑,陈少全就得练一百次,一千次;别人一天练一个时辰,陈少全就得练十二个时辰!
看着陈少全标准到没有半分自己想法的走剑架子,赵显徽竟然开始犯困,不知是否因为他长期守夜,太久没有休息,还是实在觉得无趣。
赵显徽眼皮子微微打颤,最后实在忍不住,靠着一块大石睡去。
距离此地不远的邓茂手握木刀,凝视远方,一身气机飞速流转,已经达到了一瞬六百里。
邓茂喃喃自语:“哪来的老不死,敢打我外孙主意?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