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首善的太安城从来不缺大事,生活在这的百姓也是每天都有各种谈资。
最近太安城百姓的谈论多是围绕太子赵空明,毕竟当初赵潼关的前车之鉴才过去没几年,如今的秦王又在大力整顿,听说曾经以赵空明马首是瞻的茂州众官员一致倒戈,成了墙头草。人们在惋惜太子殿下失去如此大助力的同时,难免要骂茂州官员一声秦蛮子。
今日太子赵空明带着一众仆役出宫,大驾光临柳府,没有半点隐匿,诚心要让天下人知晓柳首辅与他已经结盟。
柳府管事大开仪门,将太子殿下迎入。等到府门关闭,老管事没有为太子殿下带路,而是小声说道:“殿下且在此等候。”
说完,老管事就离开了。
一头雾水的赵空明虽然心中有怒气,到底还是没有意气用事。
没过多久,两朝首辅柳炳就离开房,面见太子殿下。不过首辅大人的脸色并不好,冷冷撇了赵空明一眼,就从偏门走出。
赵空明自然而然跟上。
刚出门,就见道路马车旁站了一位女子,衣着鲜亮,头戴金银宝簪,身段容貌具是一等,特别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绝对是官场老饕们眼中的一等“美食”。
女子看到走出的赵空明,就要上前。
赵空明赶忙使眼色,示意她不要造次。
女子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立马会意,与那些扈从一般,站立一旁。
柳炳对这些小细节并不在意,转移方向,往杏子巷外走去。
一位首辅,一位当朝太子,没有携带扈从,就这么行走在大街上。
“空明,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求道仙。”柳炳负手而行,语气平淡,好似一位长辈与自家晚辈唠家常。
赵空明点点头,“天生为天道选中,一生追寻大道真谛,立志飞升成仙,哪怕是二品的求道仙,也有可能因为接触天道,掌握玄之又玄的秘法,连一品高手都要忌惮三分,不过数量太过稀少,只有耳闻,从未亲眼见过。”
柳炳继续说道:“皇宫之中,就有求道仙,柳府也豢养了两个,今日那两位仙人窥探天道,得知有人从西边而来,目标正是本相。”
赵空明眉头微皱,“莫非是他?”
柳炳摇摇头,“秦王确实和那人接触过,但他此时还在山南道,要杀本相的另有其人。”
柳炳加快脚步,往太安城南城门而去。
赵空明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不论是皇宫之内豢养有求道仙,还有有人要杀柳炳的消息,他这个太子殿下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
柳炳和赵空明一路往南,很快就来到太安城南城门的城墙上,从此瞭望,是一片宽敞官道,来往行人如织。
此刻周边已经没有了百姓,柳炳这才展露怒气,“自作聪明的毛头小子,你以为让世人看到你来我府上,有什么用?赵武不希望你当皇帝还是不希望,司马先生甚至会因此对你生出恶感。”
哪怕被当朝首辅骂了,赵空明依旧昂首挺胸。他透过墙垛,看向广袤大地,“我并非要让父皇看到。”
赵空明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他希望让菜圃和牧场谍子看到,以此向两方势力表态。赵空明当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柳炳,谁都不会说。
突然,黑压压的大军涌至城墙下,一律面朝南方,身披铁甲,手持长枪大盾。更有大批持弓弩甲士来到城头,一字排开,警惕望向南方,好似接下来要有千军万马进攻太安城。
那些正打算进出城的百姓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纷纷远离。
“柳师,我们还是离远点吧。”赵空明小声道。
柳炳嘴角翘起,“若是连太安城的城墙都挡不下那人,你以为本相能躲哪去?”
说话间,有位手持糖葫芦的孩子来到柳炳身旁,很不客气的跳上墙垛,一屁股坐下,双脚悬挂在城墙外,悠悠晃**。
赵空明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能走上城墙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柳炳身边没有其他扈从,反而是这个孩子出现,说明那些甲士死后,将由此人阻拦来者。
正是猎楼老祖的渔家傲撇头看了眼赵空明,轻藐一笑,然后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糖葫芦。
城墙下,穿了一身大紫衣的太安城看门人宋修岩走出,站在铁甲大军之后。与他一同走出的还有位黄紫公卿的道人,老道正在地面画着道道符箓,鬼画符般。
皇宫之内,有千剑飞空,直奔南城门而来,领头那一剑上,站着位白发老人,哪怕已是逾百高龄,依旧剑气勃发。
柳炳叹息一声,“陛下还是没有放任我不管,两位看门人都派出来了,若是江怀义也能出手,本相就能高枕无忧。”
渔家傲撇撇嘴,“派出两位看门人和龙虎山老天师,已算仁至义尽,你还奢求江怀义出手,人心不足蛇吞象。”
贵为两朝首辅的柳炳并未恼怒,只是悻悻然一笑。
杏子巷张府内,正坐在房看的张古通心不在焉。他放下籍,望向南方。
房窗边站着一位青衣儒士,正是霸孝公公孙鞅。自从与赵显徽一战后,这位四大宗师之一就长期居住在张府,赵武也从未派人驱赶。
“要去看看吗?”公孙鞅问道。
张古通眉头微皱,再三考虑后,询问道:“可以吗?”
公孙鞅没有废话,大袖一挥劲风起,裹带着张古通往南城门而去。
城外风沙吹拂,万籁寂静,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太过紧张,将士们的脸上有汗水滑落,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已经吃完糖葫芦,手中只拿着一根木签的渔家傲眼神一凛,“来了!”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极小黑点,等到黑点越发走近,才能看清那是位白衣儒衫的读人。他左手握着那壶从竹林地下挖出的女儿红,右手捧着一本籍,却是蒙童所学三百千。
衣着打扮好似乡下私塾先生的读人仰头痛饮,然后又去阅读三百千,走得踉踉跄跄。
这位读人,一路以道德章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