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马村村头一大早就有两人在打架,不像那些孩子玩闹,都是拿的真刀真枪。
村里老人闲来无事就喜欢聚在村头打发时间,看着两人比武,连连惊叹。后来村里孩童和年轻人陆续赶来,许多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在人群中点评,自然是怎么贬低怎么来,以此凸显他们多了不起。
老人们听到年轻人谈话后,多是嗤之以鼻,然后对身旁那位衣着鲜亮的俊逸男子说道:“小哥别见怪,年轻人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别人好,你这两位朋友,是有真本事的,就算俺们年轻时候进山砍柴,挥刀也做不到这么快,不是一般人啊。”
正是赵显徽的年轻人便回道:“打架斗狠的本事,只要不是大到没边际,养不了家,糊不了口,都是没用的。”
老人们便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要有本事傍身,不管多少,总是好事,有句老话就说的好,叫技多不压身。”
赵显徽拍拍手,称赞道:“魏大爷,您是有真学问的。”
最喜欢听人夸奖的魏大爷便抚着胡须,满脸笑容,颇有一副老先生的气质。
在村口比武的两人,正是笛曲儿和广槐。自从来了倒马村,赵显徽每日四处闲逛,再没有让他们两打过,也就更没有了指点。天下第一人的指点,可不是谁都有这等荣幸的,所以今天两人死活要打一架,让赵显徽揪出他们出招的漏洞和运气的错误。
临近中午,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赵显徽简单指点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说是吃饭不用等他。
知道没戏看了的大伙儿自然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吃午饭去了。
离开村头的赵显徽沿着已经走过许多次的石板小路,来到私塾。一般这个时候,私塾里的学童们都回家去了,需到下午才会回来。这段时间齐先生会在私塾里吃些简单饭食,然后看会儿,等到孩子们回来便继续授课。
眼见赵显徽到来,正一边吃着腌菜竹筒饭一边看的齐先生赶忙起身。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齐先生已经没有了起初的敌视,而且还有些将赵显徽视作前辈的意思,态度很是恭谦。
赵显徽回以一礼,歉意道:“打搅先生吃饭,实在抱歉。”
齐先生摆摆手,笑道:“无妨的,赵兄此时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赵显徽看了眼私塾内,确定无人后,问道:“能否进去说?”
齐先生赶忙让开道路,让赵显徽先行进入。
赵显徽也不客气,进去后,随便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前后桌本就相距不大,赵显徽坐下极其艰难,最后索性直接坐在课桌上。
“齐先生,我这会不会有辱斯?”赵显徽问道。
眼皮跳了几下的齐先生却强撑起笑容,摇摇头,“圣贤上的言语,是教人礼仪,懂规矩,便是圣贤也有人拿来垫桌脚,重要的是其中字,而非本,只要心中谨记圣贤言语便可。”
赵显徽更加不客气,双腿盘坐在课桌上,让嘴硬的齐先生牙龈紧咬。
赵显徽不再刺激这位读人,开门见山道:“我这些天在村子里四处闲逛,发现很多奇特的东西,有些人家门口挂着的镜子上写着天宝祥符,永世安康八字,这种镜子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村民还说过那口井下镇压着鬼怪,曾有年轻人想要将锁链拔出,看看究竟有多长,结果拔了一天也没到尽头,结果人当天夜里就死了,而且死不瞑目,后来是将那锁链放回井里,人才闭眼的。”
赵显徽一手手肘撑在腿上,掌心撑着下巴,淡笑道:“我前不久去试了一下,把锁链全部拉了出来,下面其实没有什么鬼怪,只有一把满是铜锈的剑,那汉子不过是被残留剑气所伤。”
“村中那口老槐树,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可若是与外界老槐树作对比,就能发现颜色不对。倒马村的老槐树,颜色太深,且太有灵性了。”
“正常人几百个里面也很难出一个带有气运的孩子,倒马村除了陈少全,其余多多少少有些,哪怕不多,也很不正常。”
齐先生自始至终站在一旁,听着滔滔不绝的言语,一言不发。
赵显徽最后问道:“齐先生,可否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留在倒马村,为何要将那么多宝贵物件散发给村民,又为何要改变整个村子的风水?”
齐先生叹了口气,“说出来不怕赵兄笑话,那些所谓的宝物,在齐某看来没什么用,散出去也不过是为了换口吃的,至于改变村子风水,也只是为了让村子与世隔绝,不被外人所知。”
赵显徽眉头微皱,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了那三个孩子?”
齐先生摇摇头,“是四个,虽然陈少全也是村子土生土长的人,却也算齐某半个学生。”
赵显徽疑惑道:“以先生的学识,本可成为一代儒家豪,何必带着几个孩子在倒马村逃难?莫非得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倒马村位居山南道,是秦王府的地盘,赵显徽很快想到这点,又问道:“对方是秦王府的敌人?”
齐先生点点头。
赵显徽看得出来,齐先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所以不管什么问题,他只在心中思索,最后能想通的都想了,便问道:“齐先生希望我做什么?”
齐先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齐某只希望王爷能带着四个孩子去稷下学院,将他们交给程老夫子。”
“可是稷下学宫大祭酒程颢老夫子?”赵显徽问道。
齐先生点点头。
程颢是稷下学院这一届的两位大祭酒之一,推崇的道德神学更是人尽皆知。只可惜那位程老夫子在与另一位老夫子的争夺中惨败。当然,程老夫子依旧是儒家泰斗人物。
“我带着那几个孩子走,你是不是会死?”赵显徽最后问道。
齐先生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淡淡笑容。
赵显徽跳下桌子,将桌面擦干净后,对着齐先生恭敬作揖,然后离开私塾。在走到门口时,他反过头最后问道:“齐先生,我其实一直想问,齐先生究竟是你的名字,还是敬称?”
齐先生哑然失笑,然后对赵显徽作揖,“稷下学院学子齐长春,拜见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