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鞅从赵显徽手中接过烤鱼,轻咬一口。因为是事先烤好了的,所以并不烫。
“当年和老酒头当信使游历天下,经常没银子吃饭,就只能抓些野味,烤山鸡烤鱼烤地瓜,反正能烤的都没放过,虽然没有盐巴,但味道还是很好的。”赵显徽说着,自己也拿起一条烤鱼,吃了起来。
公孙鞅和鱼朝恩都不愿说话,于是就只有刘秋瑛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口感真的很不错,比许多酒楼的都好了,要是有调料的话,自己掌厨都没问题。”
赵显徽微笑着看向公孙鞅。
被盯得没办法的青衫儒士只好说道:“确实很好。”
赵显徽又看向容貌年轻的宦官。
不知真实年龄的鱼朝恩依旧不开口,但是点了点头。
赵显徽很高兴,大笑道:“这才像话嘛,自己人夸再多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得要您们二位称赞,才像那么一回事。”
公孙鞅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以人力开天门,你那刀不弱于一袖青龙。”
赵显徽摆摆手,含糊不清道:“那是邓茂的招式,不是我的。”
公孙鞅不说话了,他一边吃着鱼,一边回想桐山县那一战。
赵显徽那一刀不仅破了温良恭的苍穹一剑,还强行破开了天门。当时一位位仙人站在天门后怒斥,赵显徽却只是掏了掏耳朵,作势要再来一刀,吓得那些所谓的仙人赶忙将天门关上。
四大宗师,赵显徽赫然已经成为了第一人,哪怕将其抬高到武帝李翼圣的层次也不为过。
眼见公孙鞅要起身,赵显徽不急不忙道:“公孙先生,敢问何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屁股才离地的公孙鞅听闻这一问,又坐了回去,“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我辈人,自当以此立身立命,格物致知。”
赵显徽拍拍手,“好一个格物致知,那么请问公孙先生当年为何落得个牢狱之灾?以先生之才志,应当不会心不正,意不诚吧?”
世人皆知,当年大秦王朝,首辅公孙鞅因惹怒天子,下诏入狱。恰巧当时各路起义军让朝廷焦头烂额,公孙鞅的死刑也就推迟了。不曾想这一推,就推到了赵武带兵踏破阿房宫。
攻占京城后,赵武命人释放牢狱中的犯人。也就是那时候,公孙鞅知道大秦亡了,那位本该成为死人的读人怒而入武道,这才有了如今的四大宗师之一,霸孝公公孙鞅。
赵显徽这一问何其刁钻,直指公孙鞅的立道之根本,让对方没法轻易对自己出手。
如公孙鞅这般的武夫,心中总有牵挂,无法抛弃。偏偏那缕牵挂,就是他们有如今实力的根本。
公孙鞅手中握着串有烤鱼的树枝,目光盯向火堆,陷入沉思。
若是其他人问,还不会有这般结果。可当年正是赵家铁骑踏破京城大门,摧毁了大秦王朝。
若是公孙鞅能想通,或许会更加坚定道心,也有可能意志崩塌,境界全无,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人。
赵显徽没有打搅这位儒家圣人的沉思,只是与刘秋瑛和鱼朝恩默默吃着烤鱼。
古人云,“大梦千年,醒时故人已白首,我犹是少年。”
对于公孙鞅来说,只过去了一瞬。但对于赵显徽,刘秋瑛和鱼朝恩来说,已经过了三天。
当这位儒家圣人眼中恢复神采时,气势没有增涨,境界也未崩坏。
公孙鞅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无聊看天的赵显徽。
“我既是大秦的丞相,于情于理,都应与你一战,不因我公孙鞅是否心正意诚,格物致知。”公孙鞅声音洪亮,不仅仅是说给赵显徽听,更是说给天地,说给大秦亡魂。
赵显徽回过神,看着这样的公孙鞅,咧嘴一笑。
三天前起就在溪畔盘腿而坐的鱼朝恩突然起身,大袖一挥,有无形气机笼罩天地,将他们所处这方天地隔开。
佛教有方寸之地,道教有袖里乾坤,鱼朝恩使用的是差不多的招式,不过施展媒介,却是常年伴君王身侧所得龙气。
刘秋瑛已经从马背上取下包裹,里面放着两截长枪。她将枪头按在枪身上,赫然是百兵榜上有名的银花枪。据说当年刘秋瑛得到银花上将军的称号后,便亲自去寻常此枪,是打赢了一位枪法大家才赌到手的。
刘秋瑛负枪而立,紧盯鱼朝恩,堤防这个神秘太监出手捣乱。
赵显徽看着周遭变化,由衷感慨道:“不愧是君王龙气,至阳至刚。”
三天来鱼朝恩第一次开口说话,“不过是行小偷之举,要是还敢出现在主人家面前,就真是没脸没皮了。”
做小偷偷出个武道宗师,足以叫人佩服。若是在太安城,就算赵显徽的伤完全好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鱼朝恩。这位活了三甲子的宦官,可以调动君王龙气,江山气运为己用。可以说,只要有鱼朝恩坐镇的太安城,就没有哪个武夫能取走皇帝的头颅。
这也是为什么赵显徽要跟在送圣旨的骑队后面。
寻常武夫便是实力再强,也没法与整个天下为敌,鱼朝恩就是这样不讲理的存在。不过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太安城,就确确实实只是武榜第二档的武夫,勉强可以算是与温良恭差不多的高手。
“你们两放心打便是,我不会出手干扰的。”鱼朝恩冷声道。
赵显徽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鱼朝恩,大大方方将后背对向他。并非赵显徽信任这位活了三甲子却容貌似青年的宦官,而是因为有刘秋瑛在旁盯着。加之公孙鞅同被称为四大宗师,实力不容小觑,不得不全力应对。
赵显徽御来那把丈余长刀,也没有去碰腰间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