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却是高坐马背,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寻常人做赘婿,男人都得坐花轿,可既然对方是能和柴大公子称兄道弟的人物,也就另当别论了。
那高坐马背,一身红袍大官帽的男子姓仲,名义。初到徐州时,本想靠满腹经博取前程,结果才知世道并非中写的那般,混得猪狗不如。后来侥幸结识柴云飞,因为名字同音忠义而被赏识。这些年暗地里不知道帮柴大公子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脏活,在徐州官场得了个柴狗的绰号。
仲义翻身下马,牵上门口早已大红盖头的卢姓女子。
按理说,赘婿入门,过火盆这种事都该是新郎官。可既然对方连花轿都不用坐,自然不会受此屈辱。
甘戈挤出人群时,正见新娘跨过火盆,新婚二人径直入府。
“狗日的竹杆子,你倒是逍遥快活,可曾还记得梅子?”甘戈怒喝,提剑便向仲义杀去。
围观众人如何预料到这等变故,被剑锋所指的仲义反应过来时更是已经被一脚踹翻在地,锋利宝剑架于脖颈。
卢道安赶忙将慌忙逃窜的女儿护在身后,卢府扈从也只是护在老爷身边,不敢贸然上前救人。
甘戈咬牙切齿,“竹杆子,还记得你甘大哥吗?”
仲义早被吓得脸色苍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柴云飞的扈从闻讯走出府门,看到闹事之人是差点被自己弄成落汤鸡的游侠儿,嘴角上扬,然后半点不顾仲义安危,爆冲而出。
甘戈确实轻功不行,可那是因为师父只教他剑术,其他都得自行领悟。可别以为他真只是博取名声的无用游侠。
当那扈从如猛虎般扑杀而来,甘戈猛然抬头,怒目如铜铃。只见宝光一闪,扈从竟然从左腰至右肩,生生断裂,死绝当场。
如此血腥一幕,更是把那些卢府家丁吓得脸色苍白。
这位柴大公子的贴身扈从可是徐州有名的高手,实力达到从一品,双拳之力重千钧,少有人敢正面硬碰。就是这样的绝顶高手,竟然连出招都做不到,就横死了?
人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甘戈拿出早准备好的麻绳和荆条,扒光仲义衣服后,给绑了个结实,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了。
柴云飞就站在卢府大门口,眯眼看着远去的甘戈。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人一身锦衣华服,都快比主子更光彩了。其腰间还挂有一柄宝刀,刀名珠咳,是天下名刀榜上排第六的神兵利器。既然能配有此刀,便说明了老人身份,柴柏霖身边第一高手,也是徐州第一刀客,只差一步就能踏入云和境。
老人如抚摸女子肌肤般轻轻抚摸刀柄,另一手捏着白须,眯眼望向甘戈离去的背影。
“穆老,你若和此人交手,有几分胜算?”柴云飞冷声问道。
本命穆颐的老人嘴角微扬,笑道:“论剑术,给此子十年,必登武榜,可惜尚且年幼,未成气候,只需一千人便可围杀。”
柴云飞撇过头,用眼角余光盯了老者一眼,“穆老就不愿亲自出手?”
穆颐一脸为难,干笑道:“小主你还不了解我嘛?”
柴云飞没有为难老者。虽说穆颐是徐州第一高手,武品却差得出奇。他从不与比自己境界高的对手交战,哪怕对方是同等境界,他都会躲在幕后,先让徐州军用人命去消耗对方体力,自己则躲在人群中,等候致命一击的机会。
徐州为何极少出现武道高手?还不是都给穆颐杀了。
......
萧县城西的一处小院中,梅小玉独自一人坐着,赵显徽站在一旁听她讲关于甘戈的故事,邓茂不知隐匿在哪个阴暗角落。
应该是诉说过往,联想到如今处境,悲伤如泉涌,泪水止不住的流。以至于她都没发现赵显徽何时消失,甘戈又是何时压着仲义走入院中。
“跪下!”甘戈一声厉喝,甚至不需要动手,仲义就扑通一声跪了个结实。
梅小玉这才发现俩人到来,看到曾经的夫君,如今依旧爱慕之人**上身,背负荆条,本能就要去搀扶。
甘戈拍拍梅小玉肩膀,女子这才重新坐了回去。不过那绞在一块儿的十指,分明诉说女子心中所想。这也给了仲义一丝希望。
“梅子,是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贪慕荣华富贵,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你。”
甘戈听得火冒三丈,上前一脚就把仲义踹翻,荆条顿时将其后背划出道道血槽。
仲义何曾受过这等痛苦,嘶哑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生怕惹恼甘戈,又给挨上一脚。
梅小玉扯了扯甘戈袖子,看到甘戈回头疑惑的目光,微微摇头。
甘戈真是只差没有气血攻心了,奈何见不得女子泫然欲泣的模样,最终只是略微教训了仲义一顿,然后就将其放了。
甘戈之后与女子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将赵显徽和邓茂喊了出来。
“梅子就拜托俩位照顾了。”
留下这句话,甘戈便离开了。
他不是不想留下来照顾女子,可那无疑会害了她。
在徐州杀了柴大公子的扈从,可不是能不了了事的。
事实上柴云飞对甘戈的重视程度远超常人想象,原本只需一千人就能将其围杀,柴云飞却调动了萧县八百驻军,又从其他地方调来俩千人,和五百水军。另外还有柴柏霖多年精心培养的数十位武道高手。
整整三千多人,组成了三个包围圈,又有穆颐带领众多高手,哪怕是云和境强者来了,也必然有来无回。
赵显徽独自一人站在萧县中心最高的楼上,俯览这一幕。不常喝酒的他,今日却提着一壶烈酒,如痴如醉。
“一代名花付落茵,痴心枉自恋诗人;何如嫁与黄衫客,白马芳郊共踏春。”抒发完心中感慨,赵显徽仰头灌了口酒,直呼痛快。
江湖不是只有高手飞檐走壁,更多的是儿女情长,快意恩仇。一如那个年轻游侠爱慕着青梅竹马的女子,哪怕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仍就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