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天真无邪的问题落在醉酒人耳中是那么刺耳,这位怀才不遇的人借着酒意,再不掩饰自己,癫狂大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何醉酒至此,苍天你有眼无珠啊~”
然后,这位大人大笑着跑远了。
“落日欲没岘山西,倒著接篱花下迷。襄樊小儿齐拍手,拦街争唱白铜鞮。”
悠悠声音传来,却是身旁酒楼一位白衣剑客在吟诗。
赵显徽看到这人,嘴角翘起,径直入了酒楼,来到剑客身旁坐下。
那白衣剑客早喝得头昏眼花,爬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看了眼赵显徽,含糊不清道:“你这信使,找我作甚?”
小二拿来端来赵显徽要的好酒,他拿来自己却不喝,而是拿起桌子酒葫芦,将酒倒了进去。
白衣剑客只是看着,却不阻止。
等酒葫芦倒满后,赵显徽将其放在剑客身旁,这才道:“有一事相求。”
白衣剑客毫不犹豫:“不帮。”
说完还不忘冲着赵显徽得意傻笑。
赵显徽好似没听见,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也是天生剑胚,我有个朋友和你情况一样,能否把你活下来的方法告诉我?”
白衣剑客拿起酒葫芦,含糊道:“一壶酒,买不来一条命,但我不会白喝你的,加上这顿饭的钱,给你介绍个人才。”
说完,那白衣剑客竟然一跃而出,踩着临街房梁跑了!
一直在招呼生意的小二看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赶忙来到赵显徽身边,生怕他也飞出楼去。
赵显徽无奈,只好付了一桌饭钱,顺便又要了一桌。
因为密州一事,梯田必然已经将这年轻信使除名,如此也就可以光明正大依靠秦王府。如今的他可不像以往那般拮据,身上揣着不少银子。
好酒好菜一上桌,原先白衣剑客的位置就多了个人。
只一眼,就确定此人不是那所谓的人才。
这人风尘仆仆,一脸笑容坐下后,说了不少客套话,先是报上自己名讳,是一个镇上三流帮派的外门记名弟子。
或许在小小一个镇上有名,但放在外界实在没什么含金量,更何况这人连正式外门弟子都算不上。要是换成一个江湖雏儿,可能真的会被吓到,在赵显徽面前充老江湖,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显徽非但不拆穿,反而拱手道:“久闻莲塘池宗主武功盖世,兄台竟然能成为莲塘池弟子,厉害厉害。”
如此一来,这位在一方小镇只能当个报耳神的江湖好汉自然把赵显徽当成初出江湖的雏儿,得意洋洋的同时,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日后到了莲塘池那一片,报我黄笙的名号,保管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既然对方只是来骗点吃食的,赵显徽也就顺水推舟道:“今日有幸结识黄大哥,相见恨晚,黄大哥走一个!”
黄笙接过赵显徽送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又埋头吃了起来。
行走江湖就是如此,有人风光无限,有人却只能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连一顿好的吃食都要冒极大风险。今日若是换成其他人,黄笙便要丢尽脸面。
混江湖的,面子都没有,与死何异?
常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黄笙终于大快朵颐一次,酒足饭饱靠着椅子,一脸舒畅仍不忘摆弄道:“想当年我被莲塘池主看中,要收作关门弟子,却被一个官家子弟抢了位置,其实那人根本就不是冲着练武去的,把莲塘池的女弟子祸害了遍。”
“待日后我习武大成,定要把那狗日的大卸八块。”
赵显徽当然知道这是小说故事里常见的情节,不过被搬来蒙骗江湖雏儿,却不揭穿,顺着话头感慨道:“黄大哥生不逢时,若是早个几百年在那大周王朝,官家子弟如何敢横行霸道。”
然后就是俩人好一番感慨世道不公和抒发自己的心胸志向。
好一阵过后,酒楼又来了一位年轻生。那生面红齿白,要是遇到喜好男风的富贵子弟,一定会被看上。
生来到赵显徽这桌旁,小心问道:“这些兄台,可曾见到一位白衣剑客?”
赵显徽指着身旁空椅子,道:“他已经走了,不过临走前说要给我介绍个值得交心的朋友,想必便是先生了。”
生这才落座:“在下徐怀阳,不知兄台名讳?”
赵显徽恍然,难怪那白衣剑客说要介绍个人才,放眼整个天下,年轻一辈的读人中有真才实学的其实很少,眼前这位却能在极少数人中名列前茅。
赵显徽既然到了襄樊,本来就会想方设法见到此人,若是能当朋友自然最好,若是成了秦王府的敌人,便要杀之后快。
此人与之前在街上的疯男人其实有极大渊源,那疯男人名叫徐简,他的儿子徐惟兼乃徐怀阳的亲叔叔,若是相见,徐怀阳还得喊那人一声祖父。
徐家多人才,徐简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若非恃才傲物,必然能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徐并生而聪敏,学俊逸,有老成之量,若非被徐简牵连,想来高官入朝堂是迟早的事。到了这一辈,更有只差伯乐相识便可一飞冲天的徐怀阳。
赵显徽不擅长收买人心,也不知道如何言语攀谈,直戳了当道:“我来自秦王府。”
听到这个回答的徐怀阳却一点不惊讶,只是看向楼外天空,感慨道:“武人战沙场,博得滔天战功,人站庙堂,赢的声誉满堂,我既读得圣贤,便要为天下苍生而谋。”
赵显徽点点头,倒了杯酒,推到徐怀阳面前,又为自己倒一杯。
这位只是听到秦王府就知道自己命运的读人端起酒杯,此生第一次喝酒却无比豪迈的一饮而尽,然后没有任何言语就离开了酒楼。
从始至终其实并没有喝酒的赵显徽一脸痴笑的看着桌对面因为喝醉而睡去的黄笙,笑道:“为天下苍生读,唯独不愿为秦王府读,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人啊,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为此连命都不要了。”
“呵,仁义道德,当真不可卖我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