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振动响了。
由于暴雨,从昨天下午开始,蓟市所有工地都停工了。
白波所在的工程项目部昨天中午紧急开会,安排好现场值班人员,然后放假了。
这个工地,前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抢工,波一个多月来都没睡几个好觉。这一停工,还不知道要停几天,肯定是把前段时间的努力全都归零了。
波这会儿他睡得正香。手机震动声把白波吵醒,他心里暗骂几句,赶紧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握住,止住了振动,看了一下时间,才七点半。
身边的孩子还在呼呼大睡,幸好没有吵醒他。让他再多睡会儿吧。
昨天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今天全市的中小学都停课,待红色预警解除后才能复课。孩子们可高兴了,可以睡到自然醒。孩子们根本不理解大人的焦虑。不过,这样挺好的,谁不希望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呢。
孩子们不容易,教育内卷越来越严重。他们就像陀螺一样,日夜不停地围着分数转,而且是要越转越快才行。这种状况不仅影响学生的全面发展,而且给整个社会都带来巨大的压力。这几年政府各种教育减负政策,但收效似乎并不显著。
教育,依然是“三座大山”中的最高的那座山。
波想起自己上学那时候,要轻松多了。每天他就夹着几本去上学,放学后几乎没有作业,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玩耍,捉迷藏、玩弹弓、挖泥鳅、捉蝌蚪。阳光映照在孩子们的脸上,欢声笑语荡漾在山谷河边。哪怕是到了高中,大家还是学得很轻松,没有多少压力。
社会的发展,要以人的内卷为基础?
这样的发展,又有真正的意义么?
波满眼爱意地看着孩子稚气的面容。孩子的脸颊像两个红苹果一样红润可爱,长长的睫毛像蝴蝶轻轻颤动的翅膀,嘴角微微上扬,应该正在做着甜美的梦。
波不禁俯下身去,轻轻亲了一口孩子的额头,又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轻轻下了床,蹑手蹑脚地从房里出来,把门关好,来到客厅里。
刚刚是群主铁丝的来电,可能是要问他是不是要参加志愿救灾吧。
铁丝是网名,他从不说真实姓名。
波很多年前,偶尔在一次贫困地区助学活动上遇到他,后来慢慢就熟悉了。
这十几年来,波多次参加他组织的慈善或者志愿者活动,对他算是比较了解和信任的。但是,波也是不知道铁丝的真实姓名。
不过,这确实也没有太多必要。姓名,不就是一个代号么?难道一定只有身份证上的那个代号才是真的?
说实话,铁丝算得上是一个神奇人物。
波断断续续在不同场合,听铁丝说过一些他自己的往事。
铁丝是湖北宜昌人,199年——香港回归那年毕业参加工作的。他读的是西安大学自考本科,工民建专业,但是却拿着东南大学的毕业证。
他读高中期间就不安分。高一读了没到一个月,刚搞完军训没多久,他就偷偷跑到广东去打工了,他父母还以为他在学校辛苦学习呢。
他在广东进了几个厂,都没干多久就不干了。原因是他总看不惯厂里那些小组长。那些人和厂里中高层领导有关系,不是亲戚就是老乡,但是都没啥水平,还一个个官派十足,天天欺负干活的人。
铁丝很不服,就经常顶撞他们。结果就是每次都干不到一两个星期,他就不得不愤而辞职了。别说挣钱,最后一次连身份证都被扣着拿不出来。后来还是找了几个同村的老乡一起去找主管,才把身份证要了回来,顺便把那个主管狠狠揍了一顿,算是抵了厂里欠的工钱。
就这样,铁丝在广东混了几个月,一分钱没挣到,倒是打了几架,去了几趟医院,还睡了不少次桥洞。
在高一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悄悄回到学校。
高中读完,他都没出去了。但是高考没考好,那时候录取率确实也很低,一个班五六十个人,能考上五六个大学生就不错了。
复读,几乎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多数人是上大学的必由之路。那时候,复读已经成了一个大产业。很多高三的老师,都兼着本校的复读班,或者校外的复读培训班。老师们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复读班上。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复读班的时候升学率高多了,而老师的奖金是和大学录取情况直接挂钩的。
按铁丝当年的高考成绩,只要再复读一年,考个重点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铁丝却不愿意复读,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于是,他就花钱找关系,读了西安大学的自考班,选了当时最火的建筑工程专业。
那时候的自考含金量还是挺高的,宽进严出,比较难毕业。很多自考毕业生走上了重要工作岗位,分布在各条战线,像著名主持人孟非、饮料大王宗庆后等人都是自考毕业的。
但是,上大一的时候,铁丝就又不好好学习了。
他想明白了一点:他自己天生是个当老板、做生意的人。他就开始倒卖光盘。他每天都在工大西门的劳动路电子一条街逛悠,偷偷卖光盘,生意很快做得风生风生水起。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给自己取了这个“铁丝”的名字,一直用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