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是张家老爷废了大功夫只宫中请来的会点功夫的内监,虽委屈暗一担了个不能人道的名头,但因暗一甚少出现在人前,且又不以正面示人倒叫人无从怀疑。至少日后不会损害到姑娘的清誉,倒也算是一举数得。
“三姑娘已经应下,方才我来时,她已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去了三房,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雾霭敛了心神,这么多天以来,面上头一次有了笑意。
“可是雾霭回来了?”雾霭二人谈话间已走到了正房外,张清胭早就醒了,只是身子虚弱疲乏得厉害,动不得,只能弱弱出声询问道。
暗一与雾霭都有功夫在身,六感远超常人,张清胭声音弱也叫二人听了个清楚。
“姑娘喊你呢,快进去吧,且开导开导姑娘。”这话是暗一说的,后一句特特压低了音量,为了什么二人心照不宣。
雾霭掀开厚厚的防风门帘,又在外间用炭盆仔细烘走了身上的寒气,这才走到里间。张清胭早就在倚靠着软枕坐卧在床榻上,只是连日来大夫开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一连这么多日的苦药灌进肚子里,也只是叫她意识清醒了些,旁的一点用处业务。
看着张清胭那张苍白的小脸,不过几日就瘦得陷进去的脸颊,雾霭眼眶泛酸,忙上前两步自张清胭怀中抢出了册,掩饰地别过脸不敢叫前者看到自己红了的眼:“姑娘病着就不要再累着眼睛,左右您这放在哪又不会长脚跑了……”
说话间雾霭低头,却见自己抢过来的册上俨然写着“东陵府游记”,雾霭心中一惊,连眼眶里的泪都忘记抹,她是暗卫出身,也将将认得些字,见状连忙将册一翻果然看到内扉页上有几行熟悉的字迹——
这
正是先前萧丛四处搜罗来给张清胭解闷赔罪的闲!
大夫早说张清胭吐血昏迷的诱因除了中毒外,更重要的是因心绪不宁,郁结于心。
先前敬王已明白将态度表明,分明是要与姑娘划清界限不再联系,且不管二人之间还有多少的干系牵扯其中,姑娘这个时候翻看过去恩爱时留下的旧物,只怕对身子更是大大不利。
看来前些时候姑娘昏迷时她们还是没将屋中殿下的东西收拢干净,真是应该将这些祸害人的东西全部归置起来一把火烧了才好。雾霭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半点不露,一边岔开话题与张清胭说着闲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册塞到了屋中架上的最里层。
“这两日我身子不好,带累得你们也不得安生,倒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是。”张清胭恹恹地,强打着精神与雾霭说话,半点没有察觉到后者的心事。
“姑娘说甚浑话,只是……”
“只是什么?”张清胭见雾霭欲言又止,顺着她的话好奇道。
雾霭转念一想,先前张家派人来探望的事情怕是瞒不得张清胭多久,思虑了片刻干脆道:“前两日姑娘刚刚昏迷那会儿,夫人遣了人来看您,只是那人走后不久,咱们院就忙着叫了太医,只怕这会子外头说甚小话的都有……”
“原是我突然昏迷连累了吴姨,待我身子好些定会上门去亲自与她解释,只府上若是有人说小话,你们且帮忙看顾着些,只要莫过火,旁的都没事。”张清胭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蹙着眉想了片刻回道,“老太太那边应当还不知我的事吧?”
“姑娘且放心,奴婢几个都帮你遮掩着呢,且还有三姑娘帮着作掩,老太太只知您身子又不太利爽,打发了几次人
来问,旁的倒也没有怀疑。”
“只是先头咱们的人查了许久,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五姑娘弄出来的。奴婢几个虽说心中有数,但到底身份做不得主,只能去求了三姑娘……奴婢方才回来时三姑娘已经带人去了三房,要给姑娘讨个公道,说是日落前就能将解药给咱们送来……”
雾霭回道,又想到先前周芙玉答应要替张清胭讨个公道,风风火火去了三房,只怕事情闹大,又连忙添了句,叫张清胭做好心理准备。
“我晓得了,三姐姐一片心意,你们也帮忙看着点,莫让此事传到老太太耳中。”张清胭蹙眉吩咐道。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雾霭见她神色恹恹心知她又累了,连忙叫外头候着丫鬟端来了汤药,服侍张清胭喝下,这才领着翠羽几个盯着外头的动静去了。
待张清胭喝了药又睡了一觉起来,天色已经抹黑,屋内也点起了灯烛,无端看得前者心声寂寥,眼眶酸涩起来。
“好姑娘,你又睡了两个时辰,可算是醒了,”翠羽捧了熬好的解药进屋,正为在为要叫醒张清胭吃饭而为难,没曾想就见小姑娘正悠悠瞪着窗幔发呆。
“又睡了两个时辰吗?”张清胭悠悠地叹了口气,忆起方才梦中的种种,在思及现实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姑娘快起身将这药喝了罢,三姑娘闹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要到的,很是费了一番力气呢!”翠羽自然也看出了张清胭的心情不好,饶是她一向能说会道,到了这会儿劝人的时候也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转移话题道。
“是吗,”张清胭也知自己这状态确实不妥,也不愿叫几个丫鬟看到了替她伤心,只强撑着在翠羽的帮扶下,坐卧起来,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询
问翠羽,“五表姐能如此轻易认下此事?”
“姑娘又不是不知灵姑娘的脾性,怎可能轻易认下。”翠羽噘嘴,见张清胭确实起了两分兴致的样子,连忙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周芙玉大闹三房的种种,言语间精彩好似她亲眼所见一般,“您是没看到,五姑娘跪在地上殷殷哭得可怜,若不是后头后来三姑娘叫出了证人,又拿出那日您剩下的酒做诈,只怕府里的人都要叫她做戏给唬过去了!”
三房今日上下一通闹腾,虽说没有翠羽口中说得那般夸张,却也差不离了。
周芙玉忽然领着乌泱泱一大堆丫鬟婆子到三房时可把许氏等人给唬了一跳。许氏虽说一直在暗地里作些小动作,但明面上却一直都小心维持着与二房的关系,半点不敢懈怠。
许氏早做好了周芙玉是来找事的心理准备,正琢磨着该如何应对,没曾想就见她领着丫鬟婆子直直朝着周芙灵所在的院子去。
既不是找自己一家麻烦的,许氏自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庶女去得罪周芙玉,嘴上虽喊着“使不得”,却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周芙玉长驱直入进了周芙灵的院子。
周芙灵早在周芙玉气势汹汹过来时就已经预感到不妙,也顾不得后者是不是正在气头上,十分“没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就要挽周芙玉的手。周芙玉怀着孕本就气性大,又兼之知晓周芙灵的为人,见她这般更加恶心,当下就甩开了她的手。
“玉姐姐,灵儿命贱不知何处惹恼了姐姐,可你好歹小心一些,且顾着你腹中的骨肉才好……”却不知周芙灵早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干脆顺着周芙玉轻巧的力道,重重往地上一跌,坐倒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抹起泪来。
如此饶是周芙玉
有理,落在众人眼中也变成了无礼。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就是下人也是一样,周芙灵这般作态,若叫下人传了出去,周芙玉难免要落得个凌辱家妹,不友爱兄妹的坏名声,若传得更狠些传进钟严耳中,只怕这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都有可能受此影响……
周芙玉见她如此作态,更觉反胃恶心,当下也懒得再给三房作脸面直接掀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命后头的丫鬟出来将周芙灵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当着所有丫鬟的面直接说了出来。
许氏虽说不喜周芙灵这个庶女,但到底是养在她房里的姑娘,这般叫周芙玉在下人面前大咧咧地叫嚷出丑事,不仅于周芙灵不利于她更是没有益处,若传出去,连带的怕是连未出阁的周芙仙与周瑞年都要遭人指点。
奈何方才不拦,许氏这会儿再想拦却是晚了。
周芙玉已经将查到的事实一条条说了,最后只问坐倒在地嘤嘤哭泣的周芙灵一句“你也莫哭,只告诉我你是认或不认这些个罪状?”
“玉姐姐不喜灵儿灵儿自是知晓,怪只怪灵儿入不得姐姐的眼,这桩可认,姐姐说的旁的什下毒害人的话,灵儿是万万不敢认的。”周芙灵心中慌乱,泪珠子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却咬死了不肯承认周芙玉所说的罪状。
说话间已有“正义”爆棚的丫鬟在姊妹几人外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周芙玉的不是。
到底是三房的地盘,饶是周芙玉带了一大群人来,也架不住人家的下人替主子说话的。
那些个“小声”的议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全落进了周芙玉的耳中,气得她丰盈的胸膛几番剧烈起伏,后者几番大动作下来,气得狠了,腹中都隐隐感受到了痛感,面色亦变得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