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这话真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张清胭柳眉一挑，似不在意周芙灵的话，却挥手叫身边伺候的丫鬟退下。
周芙灵见张清胭上道，暗中一喜，心道自己今天总算是没有白来，随即笑应道：“表妹如此敞亮，那表姐也不藏着掖着了，表妹前两日可是收到了我嫡母赠与你的胭脂水粉？”
“小舅母盛情难却，这些时日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应该是有。”许氏近段时间太过殷勤，送的东西又多，张清胭本就懒得应付，于是也只有些模糊印象。
周芙灵见张清胭这幅态度，也猜出了大致的情况。她倒也不戳破，只是笑着又提到了别的：“表妹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祖母力排众议要求大舅母过继二少爷一事？”
“屋里就咱们二人，表姐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张清胭笑得和善，眼底有探究之色。
明明同是三房中人，周芙灵虽说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府上的正经小姐，可竟然如普通下人一般，管周瑞年叫少爷，不管这是周芙灵刻意，还是疏忽口误……至少叫张清胭看出来，她这位五表姐只怕在三房的日子也不如何。
如此她反倒更好奇周芙灵的来意。
“表妹聪慧，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周芙灵自然感受到了张清胭的善意，至此也不屑再伪装，坦荡道，“今日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见张清胭点头表示相信自己的话后，周芙灵才接着道。
“表妹自来京中也有些时日，想来我那嫡母为人如何，你应该也看出了几分。这段时间，日日缠着表妹非我本意。表妹应当清楚，我一个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女，哪有资格提条件……”
周芙灵
先是与张清胭诉了一通身为庶女的苦衷后，这才转入正题：“那日我去正屋给嫡母请安，碰巧听见嫡母与嫡姐的计划……”原来周芙灵竟是在无意中偷听了许氏母女的对话，这才知晓了二人的计划。
“表姐告诉我这些，只怕并不是单纯想提醒我吧？”
张清胭笑得高深，言语间更是滴水不漏，似乎许氏将要算计的那人不是她一样，淡然的态度让原本有十足把握的周芙灵心中莫名忐忑起来。
“表妹说笑了，咱们本是姐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周芙灵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口中的话也在与张清胭对视中逐渐没了底气，“好吧，表妹看来似乎胸有成竹，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不怕表妹笑话，我此来是想要寻求表妹帮助的。”
见周芙灵终于说到自己的来意与目的，张清胭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一双初见媚态的凤眼里有小小的得色一闪而过。看来这段时间应玉氏的要求，日日叫她违心地应付许氏，与之周旋，还是十分有效果的。
这不，连一向心思深沉的周芙灵都叫她这态度给唬住了。
两人既已开门见山，周芙灵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将她所知全都告知了张清胭，而后才直视着前者的双眼，真诚道：“我此来是避开房中嫡母耳目的，身边更是连丫鬟也不敢带……这般表妹可愿信我？”
“表姐说笑了，表姐说要与胭儿结盟，可胭儿自己不过才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儿家，又能帮上表姐什么？”
张清胭没有怀疑周芙灵的诚意，奈何她吃了三房太多闷亏，便是这位一脸真诚无害的表姐，曾经不也算计过她？三房的人心思都太过深沉，尤其
以许氏和周芙灵二人为甚，张清胭实在不敢贸然答应……
“表妹不必着急反驳，我也知我这般仓促，贸然告诉你这些事，你一时半会也信不过我。但望表妹记得，我与表妹不是敌人，想必时间长了，表妹自会知晓我今日所言虚实。我是背着嫡母出来的，不好出来太久……还望表妹可以好好考虑我今日所言。”
周芙灵明显因为张清胭的拒绝有些搓败，但常年在嫡母手下生存的她心性又岂非寻常。不过片刻就收拾好了心情，话锋一转，不求着张清胭答应与自己结盟，只求张清胭能好好考虑自己的要求。
张清胭倒是没有再拒绝周芙灵最后的要求，客气疏离地将人送了后，这才招来了钱嬷嬷询问。
玉氏再过不久，便要启程带着周瑞盺前去边城与大舅舅团聚。二舅母是个可靠的，奈何出身摆在那里……平时倒还好说，若是遇见什么大事，赵氏不拖她后腿就是好的了。不得不说周芙灵在此时提出结盟的条件让张清胭十分心动。
“那姑娘以为呢？”钱嬷嬷被张清胭叫来，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她与周芙灵的对话，还有周芙灵带来的消息后，没有替张清胭出主意，反倒一脸慈爱地反问她的想法。
“我这位五表姐面上一直都是人畜无害，府中下人对其评价也多是好的，可我却知道，这样柔柔弱弱，看似无害的女子，往往心计却是最可怕的……与其结盟说是与虎谋皮也不为过。”
张清胭蹙着眉，冷静地分析着，包括她所想的玉氏走后，自己的担忧也一并告诉了钱嬷嬷。听着张清胭的分析钱嬷嬷不住地点头，看张清胭尚显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欣慰的是自家姑娘是个聪慧的，来日若是姑娘与小王爷好事能成，只怕后宅中的算计总免不了。姑娘心中有谱，便是不算计害人，也总不至于被人算计；辛酸则是辛酸小姑娘年幼丧母，不仅得不到来自亲人的温暖，还要小心提防至亲之人的算计。
“姑娘，”心疼归心疼，可钱嬷嬷也知道对于张清胭来说，让她自我成长才是最重要的，“您该知道，在这世间人人都有不得已，谁都有苦衷，就好比大夫人与您自己。可若是您能想开，有的时候敌人不一定不能做盟友……”
钱嬷嬷苦口婆心地循循教导着，张清胭明知她是为自己好，仍忍不住红了眼：“胭儿知道，大舅母过得不好，可碍于孝道与旁人的眼光，不得不与外祖母维持着表面的功夫……胭儿与许氏也是，彼此都恨不得没有对方这个人，却还要假惺惺地演戏与旁人看。”
张清胭靠在钱嬷嬷的肩头，一边哭一边说着。
钱嬷嬷被她哭得心疼，揽着她，摸着她的脑袋安慰着：“嬷嬷知道，我们姑娘最是懂事不过的人。”这一会两人都忘了尊卑规矩这一事。
张清胭哭了许久，直到累了，才哽咽着擦去泪水，坚定道：“胭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嬷嬷说的对，这世间谁还没有点苦衷了，只要有利益，仇人一样能做盟友，且看许氏恨不得把我生吞入腹，还不得与我虚以委蛇便知……”张清胭讽刺地笑，明明是带着哭腔的语调，无端让人听出两分冷意。
“既然我这位五表姐主动跑出了橄榄枝，咱们接着便是。许氏不是想要借着胭脂水粉给我下毒？那便如了她的心意！嬷嬷
，胭儿记得您略通医道，您可知晓有什么方子可以让女子容貌短时间内变得丑陋的？”
“自是有的，”钱嬷嬷欣慰地看着张清胭一点点想通，再听她忽然与自己提到方子一事，立刻猜到了她的想法，“姑娘是打算自毁容貌？”
“是，我那位好表弟不是爱极了我这张面皮？且看我若没了这张脸，他还会不会一副痴情的模样。”张清胭笑得冷漠。
许氏送了她那么多的胭脂水粉，不就是想叫她想到那套珍稀的妆奁，只要接触那套妆奁，时日一长，她的身子亏空破败，便是家世再好，再得贵人看重，一个身子破败的女人，也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回家做当家主母……
这与她想要动手亲自毁了自己的容貌又有什么差别？同样是利用身子上的不足毁了名声，不过张清胭自己更狠一点罢了。
“姑娘可莫要想岔了，为了这种人犯不着搭上一辈子，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钱嬷嬷显然是想歪了，见张清胭一脸坚决的样子，还以为她钻了牛角尖。
“嬷嬷多想了，胭儿才不会为了这样不相干的人凭白搭上自己的一生。”张清胭无奈一笑，解释道，“许氏做这些，左不过是想要毁了我的名声，只是这伤了身子骨的药未免见效太慢，倒不如我亲自添一把火……嬷嬷这可有不伤身，后头又能自己痊愈的方子？”
张清胭像是山里头的小狐狸，笑得一脸狡猾，钱嬷嬷拿她没办法，无奈点头。亏她方才还担心小姑娘会想岔，平白搭上自己一辈子，没想到小姑娘一早就计划好了的。瞧她这鬼精的模样，只怕从那日自己提到宫中秘药一类话时，小姑娘就记着了，李嬷嬷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