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庙祝
把人都弄走其实简单得很。
大昭律法,躲进寺庙里的人,律法可判,然宗族势力不得干涉。
那生模样的人也是比旁人灵巧得多,只一闪身就把小哥从地上拖起来,再一转身就把人拽进了庙门。
那拿着棍棒的汉子想要进门抓人,却被刚刚说话的老汉拦住。
老汉道:“等承哥儿出来再抓他吧,进了庙门就不能上手抓了,这是大昭律例,要是进去了,就是族长、里正,便是县老爷也救不得你们了,何苦为了仨瓜俩枣的惹这一身的骚!”
老汉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
可到底眼见着抓不回去人了,也是让人生气,那刚才说话的汉子就指着庙门骂道:“许承,你别以为你不出来就没事儿了!你家那破茅房是没有人要了,可族里好容易帮你找了个好人家你不过去,但是你那嫁妆也是别想要回去了,你就在这破庙里等死吧!”
说着,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你叫许承?”读人看了小哥一眼,却没松开抓着他的手,“你这时候跑回去,是肯定得给人抓着拜堂成亲了。”
许承看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嗯,我也没想跑回去,家里的六亩地就让他们占了吧,反正……我爹妈没了,他们也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占着六亩地了。”
说着,他眼圈一红,又想要哭了。
“那你与我说说?”读人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一把椅子来让许承坐下,自己也摸了把椅子,还从怀里摸出两包瓜子儿来递给了许承一包。
“我刚收拾好的。”许承小声喃喃。
读人只得拽过簸箕给他。
两个人磕着瓜子儿,就把许承的事儿聊开了。
说起来,许承家住百寿村,今年才刚满十六岁,早年就没了妈,去年他爹帮着族长家盖房子的时候从掉下房顶摔死了,只留下了他这个刚成丁的少年郎。
因他家特殊,故而抓丁服徭役的时候,里正也就没算上他,只如实报了上去,管着抓丁的也没当回事儿,但谁知那县衙的师爷却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意思,便与许家族长商量,要把许承嫁给一个郑秀才。
郑秀才就住在百寿村隔壁的杏花塘村,是个好容易考上了秀才的家徒四壁的穷酸,只一点,他很会钻营,故而村里、族里对他都不错,虽然他家穷,可他并不穷。
可是许承家里有钱啊,他家里有大房子有六亩地,还不算别的,零零总总,他家的东西都算得上是能养得起一个秀才了。于是许家族长与师爷找来郑秀才一商议,便觉得可行,只一点,族长与师爷各得一亩地的好处。
许承家里的田地可是良田。
故而,这么一说,皆大欢喜。唯独许承是被蒙在了鼓里。
等许承知道了的时候,他倒是偷偷见过郑秀才,当时觉得这个人还不错,也觉得若是与他成了亲,那郑秀才就没了儿女,也是可怜,故而他才寻了好久来寻那传说中的送子庙。
“就是这儿了?”读人指了指上面,便是这庙的顶棚,“你来了几次了?”
“两次。”许承苦笑,“第一次我来求子,这第二次……我是求让他郑秀才断子绝孙才好呢!”
“咋的了?”读人一愣。
许承摇头,道:“那郑秀才三番两次来找我要钱,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结果没几天……就听说他先抬了个妾进门,要生下儿子再跟我成亲——我以为是我娶他,毕竟我有家有业,也是个童生,他虽然是个秀才,却比我大了十几岁,可谁知道……”他又苦笑了一下,“谁知道是反了过来不说,还是我给人家做小了。”
这事儿做的,就十分不地道了。
读人也摇了摇头:“那你暂时在这儿避着,等风头过去再说吧。”
“不知这位兄台是……”
“兄台啥啊!”读人一摆手,“我姓丁,叫丁鹤,字子鹤,你就叫我阿鹤就好。”他站起来,把椅子拿到神像两边摆上,“我是这儿的庙祝,你且在我这里做事吧,我就说你是我找来点灯的。”
许承点了点头,答应了。
这两个人便暂时住在了庙里。
许承以前也只是在这庙的正殿里呆过,却不知道,这庙的后面还有一排房子,有做饭洗衣的地方,也有安顿休息的地方,倒是要什么有什么,也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典范了。
丁鹤让他自己选一间住下,他也不好意思选最好的那个,只看了一遍,三间能睡人的房子,他选了中间的那个——最好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有窗有门的,什么不缺;其次一间的略差点儿,床铺也普通;最差的一间就真的很差了,没有窗,只一个小透气的孔洞,床很大,能睡一排人。
许承进去把最好的跟其次的两间屋子打扫干净的时候,许承就抱着被子进来了。
“你刚才出去买被子去了?”许承一摸,就知道这被子是好料子,也便想到这丁鹤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少爷,这是跑来吃苦耐劳来了,不过他也不说破,只帮着丁鹤把两间屋子都铺好,收拾妥当。
丁鹤一拍手:“真没发现啊,你还是挺能做活儿的。”
许承看了他一眼:“那你知道晚上吃什么?”
丁鹤摇头。
“很好,我也不知道。”许承这时候就无奈了,别管是他还是丁鹤,他们俩都没有平白的变出菜饭的本事啊!这里是庙,有人送供品,可不会有人送米面,只有真的是那些求神的人知道这里住上了人了,还得是这庙真灵了,才能开始有米面——除了米面,那菜又怎么办?
摸了摸肚子,许承不由得又有些担心了。
倒也不是他担心别的,只是丁鹤一看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而他要是走出这个门去就有可能被抓回去跟那个郑秀才成婚——他就是出家做和尚,也是不会跟那个郑秀才成婚的,那人简直太让人恶心了,就是看一眼都觉得害眼病!
丁鹤也是无奈,只好让许承自己吃供品,他倒是好像丝毫不饿一样,早早地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躺下。
许承毕竟是男的,大大咧咧的性格,只觉得丁鹤自己带了吃食,便没去想别的。却不知道的是,丁鹤进了门,便化作一只仙鹤,跳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