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叶诚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曹老伯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贸然打搅,实在抱歉,只是有件事我们无论如何也想弄明白,还望老伯不计前嫌,如实相告。”
为尽早查清事情原委,叶诚又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简短地复述了一遍,可曹老伯听完后只是无声地默了一会儿,未做解释。
见他默不作态,叶诚不得不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说辞,方温声道:“我二人也并非一味信从蝶蝶的说辞,只是想向老伯了解清楚您受伤的全部经过,倘若真是蝶蝶做错了事……”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蝶蝶一眼,见对方神色并无异常,才放心地接着说道:“我们也一定会查清原委,替您讨回公道。”
蝶蝶知道叶诚这样说的原因,故而没去纠结这番话是否冤枉了自己,只是定定地看着病床上那苍老佝偻的身躯,淡色的眉不自主深锁在一起。
即便知道曹老伯不大可能会撒谎,可她以前也总以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镇民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直到事实狠狠甩了她几个重重的耳光,她才晓得什么是人心易变。
她终究还是怕的,怕曹老伯不似她印象中那样好相处,怕他还因为一年前的事记恨自己,怕他此刻突然就对叶诚点头,说害他受伤的人就是自己。
一想到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变成这样,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又白了几分。
良久,曹老伯才温吞吞开口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是我自己不小心。”
闻言,他身边紧张的二人顿时都放下了自己那颗高悬着的心。
“那日那丫头蒙面来买药,离开时却被阿牛看见了,还没等我叫住他,他就扬起拳头追了出去。”
“我想追出去阻拦,却一时不察,被晾在院子里的当归跘了脚,才会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轻易摔不得,倒在院子里时又吹了冷风,便染了些风寒。”
“我也不记得自己昏了多久,不过应该是挺久的,不然旁人也不会以为我是受惊中风而瘫倒了。”
他笑得很和蔼,却也透露出一股不认命的倔强:“他们也不想想,我学了一辈子医,喝了一辈子养生的茶汤,哪儿就那么容易瘫呢?”
一想到蝶蝶那双清澈的眸子,灵动得像一只初生的小鹿,却在那日露出那样惊愕恐惧的眼神,他心里总是很过意不去。
“我无意将她牵扯进来,也无意将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他重重咳了两声,微喘着气又接着说道:“这都是我那不孝子干出来的混事儿。”
“这么说来,果真是阿牛说了谎。”虽然叶诚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总归是要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才能真正将它算作事实。
而此时他身旁的蝶蝶兀自捏紧了手中的水杯,语气似不解,又似诘问:“那为什么……您没有跟别人解释呢?”
若是他这个受害人亲口还了自己清白,其他人又怎么还会听信阿牛无凭无据的诬陷呢?
曹老伯闻言却只是摇头:“没用的,没人会听的。”
他习惯性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至眼底,干枯嘶哑的声音像是风中摇晃得即将要熄灭的方寸烛火:
“想我与人和善了一辈子,今时今日,竟然能被这顶帽子牢牢扣在这张床上动弹不得,真是……无奈得很呐。”
蝶蝶听不懂他的意思,什么帽子不帽子的?她没看到他头上戴了帽子,而且自己和叶诚都规规矩矩守在一旁,也没谁将他牢牢扣在床上。
而叶诚却像是听懂了,继而轻轻冷笑一声:“就算您解释了,旁人也只会觉得这是您本就性格随和,所以才不想计较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蝶蝶才总算明白曹老伯这番话的意思,这不就跟她再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罪过,也不会有人信她一样吗?
原来并不是她真的有错,而是凡人真的只相信他们自己以为的一切,即便像曹老伯这样与人和蔼了一辈子的善人,他说的话都还是会有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