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才以前只知自己这个儿子不喜商道,却一直都以为他所追求的乃是从登科,想要日后考取功名,为花家光耀门楣。
可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他却慢慢地发现了事态的不对劲。
只可惜,早在他恍然大悟之前,成为天下第一育花师的这个梦想就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儿子的心里,便是他这个做父亲在发现之后用尽各种手段加以阻拦,也不始终都不能轻易拔除。
曾几何时,为了让花百正没有时间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花玉才曾屡屡让他去做一些纵使是读天才也难以做到的事。
譬如一天之内背完《千字经》、两天之内抄完《货殖列传》、三天之内背完《行商方略》,并于第二天写出一篇不低于千字的阅后心得等等……
花百正固然是全都做到了,可他在做完这些后也马上就病倒了,原因是他白天依旧还照常去花园里捣鼓他的爱好,到了晚上才又通宵达旦地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如此一来,不倒才怪。
“听母亲说,早在抓周仪式上,孩儿的选择就已经是花枝与笔杆,由此可见,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本就是天定,半点也篡改不得,如今,父亲又何必非要强求孩儿?”
花百正读万卷,晓理百家,从来就不信世上有什么天命之说,可如今为了说服这个固执不已的父亲,他竟也不得不以此为由,说出这种违背本心的话来。
花玉才听完冷冷笑了一声,眸中浮动起浓浓的盛怒与阴戾:
“当日若是知道你如此不成器,老子才不会给你办什么狗屁抓周会,且别说是那节一不值的腊梅花枝,就算是那支价值千金的翡翠紫毫——老子也一并都给你折了!”
自从成家得子之后,花玉才一直都想在孩子们面前塑造出一个高大伟岸的严父形象,是以很少很少、几乎可以说是再没有像这样的失态过。
花家虽不是世代香门第,他的过去也断然不会与低下粗鄙有关,但爱爆粗口的这个恶习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彻底改变,只能时刻谨记于心尽力压制自己。
却不想今日竟然再也压制不住,还是这般不顾体面地骂了出来。
“父亲……”
花百正见状眉头紧锁,目光复杂,他几度重组语言,又几度欲辨忘言,不由陷入了一段无尽循环的沉默之中。
良久,他终于心力交瘁地闭上双眼,接着万般无奈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算了,”
“算了。”
再睁眼时,他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做任何无谓的争辩了,是以将手上的赞好生还给了花百霖,兀自赫然转身走了出去。
“站住!”
花玉才仍旧在他身后不依不饶:“你还想去哪儿?”
然而这次,花百正却再也没有回头,脚步轻轻一顿,只泰然自若道:
-00你9“祠堂。”
“……”
见花玉才一时无言以对,花百正便趁机补上了最后两句:“既然愧对列祖列宗,孩儿便理应去向他们挨个赔罪。”
“顺便,也可趁此机会好好问问他们,孩儿如今的选择,究竟是错是对。”
说话,人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