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谋贬为庶人之事一开始,皇城官员们皆认为是姜翎一时恼火,要不了多久,姜谋就会被赦免,甚至有人想给这父子俩一个台阶下,与姜翎求姜谋的情,结果姜翎非但不领情,反倒把求情的人一顿处罚,手段堪称残忍。
一来二去,大家都确信,姜翎来真的了。
炊烟袅袅,竹林里有雨后泥土的清香,楚释一身轻装便服,头戴长纱斗笠,推开茅草屋的门。
他于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粗布衣裳的楚宁,以及身旁光着上半身,扛着锄头的姜谋。见到是他,姜谋随意的揩了揩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笑道,“楚释,来的正好,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
楚释看了一眼姜谋,满心复杂的取下斗笠,随意“嗯”了一声。姜谋尴尬一笑,还是楚宁解了围,她开心道,“释儿,今天这道菜是行哥游历人间时吃过的一道菜,我也尝过,着实好吃,你来的好巧,今天算是有口福啦!”
楚释白衣飘飘的站在院子里,冲楚宁眯了眯眼道,“厨房是有菜糊了吗?”
楚宁心领神会,拉了拉姜谋的手道,“和我弟四处走走,厨房我来吧。”
姜谋的笑容中有些疲惫,他微垂头,冲楚宁小声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别再烫到手了。”
竹节清晰,竹干笔直,土地松软,微风一过,楚释瞄了眼身旁的姜谋,低声道,“天有点冷了,穿上件衣服吧。”
姜谋摇摇头。楚释扬起眉毛,顿住脚步,仔细打量起姜谋的额角。姜谋无奈一笑,“怎么了?”
楚释点点头,“太子殿下,你有白头发了。”
姜谋深吸一口气,又无奈的叹下,“事到如今,何苦取笑我呢?”
楚释面色正然,“才没有,我只认你这一个太子殿下,其他的人我是不会认的。”
姜谋一顿,看着楚释俊美无双的脸,突然讽刺一笑。自姜谋被贬,皇城内,楚释可谓风头无两。楚释垂下眼皮,整张脸有些乖巧,“殿下,说来你可能不会信,但着实有你在,我才会有安全感。”
姜谋豪爽的一摆手,转移视线,唇边勉强牵起一抹笑意,“我已从至尊之位跌落,楚释,这世上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能踩着我去称霸天下吗?你需要我来给你安全感?开什么玩笑?”
姜谋笑得一抹眼睛,随后又自嘲的低下头,楚释冷静道,“太子殿下,你后悔了?”
姜谋一愣,又笑得温暖,“不后悔。”
楚释点点头,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言语中透露出惊讶,“我曾想,殿下这般人当以苍生社稷为毕生所求,没想到也是个为爱付出所有的性情中人。”
姜谋一歪头,楚释看向茅屋,疑惑道,“殿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喜欢楚宁?”
姜谋仰头闭眼,“喜欢的缘由若是可以用言语表露,又怎么能算是真心喜欢?”
楚释似懂非懂的点头,两人沉默一会儿,楚释继续道,“若有朝一日依旧可以风鹏正举,殿下,你想重登尊位吗?”
姜谋不语,只是用力打量楚释。楚释凑近他,刻薄的双唇一张一合,姜谋死寂的双眼猝的起希望。过不久,楚释拉开与姜谋的距离,一歪头,认真道,“姜谋,记住我要的东西,等你登上九五之位,记得给我。”
霞光铺地,天边点缀着祥云几朵,笔直的大路一往无前的通向尽头。路边古树林立参天,枝干上密密麻麻的坠着凡人的祈愿。以红漆城墙为分界线,墙外市井繁华喧闹,墙内宫庭奢靡森然,居于城墙中部而座的城门上方是姜翎提笔而作的“阙招城”三字。皇城内部,朱漆璃瓦随处可见,雕梁画柱屡见不鲜,祥瑞福地,白鹤让路,高头大马们拉着稀世珍宝缓缓走向阙招城。
为首的那个男人面带黄金面具,随手一挥,祈愿们被微风吹过,叮叮当当作响,通往阙招城的路瞬间就被清场了。路人站在大路结界外,对车队们指指点点。
正值修仙帝君的生辰,无论是四方将领、五大家族,还是武百官,人间至尊,都要为当今修仙帝君姜翎奉上稀世珍宝,献上自己永不背叛的忠诚。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奢靡的模样。楚家自是不例外,楚政明很早之前就想好了送给姜翎的贺礼,那就是兽魔一族的忠诚。
是的,迦米剌要来给姜翎贺生辰。
“快!再催一催大夫,给陛下的药汤务必现在呈上来!”
黑夜中,盘山的画廊里一个小厮疾步走过,他低着头,没注意,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肩膀,那人高他一个头多,黑夜中看不清样子,小厮慌忙抬头,那人的喉结上下滚动,“陛下怎么了?”
清冽的声音,小厮慌忙跪下,“少爷,竟不知是您来了。”
“陛下怎么了?”
小厮小心看向周围,“陛下近日咳嗽剧烈。”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只能靠着汤药来压一压毒性了。“
月光倾洒,沿着画廊弯曲前进,一路上越过慌忙而过的宫女侍卫,楚释捏紧了腰间玉笛悬垂的青色流苏,只管赶路。
明日就是迦米剌进宫朝拜的日子,必须提醒陛下小心行事。
这么想着,眼前一片光亮,沿着凄静的天阶徐徐而上,宫门居然没关,见是楚释来了,姜翎扶着额间药包,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宫门合上的声音黑夜里格外清楚。姜翎只着中衣,眉眼间尽是苍白,他勉强一笑,”找我有事?“
楚释半跪在地,微垂头,”陛下,明日迦米剌进宫,陛下千万小心。“
姜翎眯了眯眼,”你这句话,是在意指什么?“
楚释叹口气,”意指修仙安宁。“
两人沉默良久,姜翎意味不明的笑道,”楚释,你忠于修仙大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