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泰岳宗门大荒山青埂峰上,每次师尊云游归来,例行讲课前,都会说起云游各派的见闻。
哪儿的仙山又开了讲道会,哪儿的门下又出了高徒,哪儿的真人又赠了宝物……
吕泰岳是首座十大弟子之一,其师月照真人是掌教师尊的师弟,天资超凡,自幼入门学道仅二十年,就迈出了九转境第一转。声名达于诸门,被誉为二百年难有的“剑生子”。
天生剑脊,与剑相通,是谓“剑生子”。
如此天资,听讲道时,自然也坐在众弟子前列,听得清楚。
就在他二十五岁时的某一日,惯例听掌教师尊云游归来讲道时,听到了这样一个传闻。
说是远隔重洋东胜神洲诸岛的妙慈院,近年出了一位怪才。
妙慈院吕泰岳早有耳闻,是东胜神洲的女仙名门,声名之远,南赡部洲诸宗也有其名。
院主玉真上人,修为高妙,德高望重,但院律亦严,门下女弟子均是守正持身,未有违背的。
但这一两年,律例严明的妙慈院下,却出了一位怪人。
妙慈院第一戒杀,可传闻她一出门历练,就为了一户被强抢的赵老汉家女儿,奔袭四百里,杀了一伙山寨上的贼寇七十八人,而那家人她其实全不认识。
妙慈院第二戒酒,门中上下皆不饮酒,就连别门出家人偶尔会饮的素酒也不沾半点,可她却每日酒葫芦不离身,喝的酩酊大醉更是家常便饭。
妙慈院第三戒怠惰,门中弟子不独练功,日夜功课亦是不敢懈怠,而她自小谨守戒律,却在三年前,性情大变,常常不参早课,鸣钟也不应,甚至有时日夜颠倒,日间长睡,夜里才醒。
妙慈院第四戒偷盗,她却时常偷山下别人家的香油钱去买酒喝。
妙慈院第五戒荤腥,修行人休粮守谷,就是道行差些的,也只吃素,她却更是离谱,自性情巨变后,每逢下山,回来必少不了一身酒肉味。
妙慈院第六戒不敬法像,这更是尤为离谱,传闻她有一次酒醉回山,早到了妙慈院门禁之时,她呼应无门,酒醉之下,却撒起疯来,将门前立着近千年的护山之宝,六丈高不坏尊王永住金刚石像,一把拆了个粉碎。
道门九戒,每一条都是足以逐出山门的重律,她一两年间犯了大半,却始终没有被逐出山门。
而这,全出自一个不满十九的少女身上。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还是妙慈院立派以来,号称两千年不遇的逸才。
年仅十六,就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聚元境。
妙慈院前所未有,东胜神洲诸岛也闻所未闻。
吕泰岳至今还记得,师尊回山时,向他们提起此人时,一贯淡泊平静的眼里却难得地露出了欣慰……与敬佩。
他记得很清楚,师尊说过,此女除了长相极美之外,最大的特征,就是脚上系着一对铃铛,身上时刻不离酒葫芦,以及……
嘴里总是叼着一根杨柳枝。
而现在,吕泰岳望着这个悠悠骑着熊下山远去的背影,怔怔呆立不动。
他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妙慈院历史上个性最乖戾,最有望登仙的首座弟子,有着“神洲第一”之称誉的……
宋棠音!
……
行了一大半日路程,车夫停了下来,给拉车的牛喂草歇脚。
“客人,能不能劳烦您稍等一刻钟?”年近六十的车夫大爷拿着扁担水桶,朝着吴逸躬腰道。
吴逸看了他这副行头,便笑道:“大爷,要去给牛打水喝?”
车夫咧着一张满是胡须的嘴呵呵笑道:“这牛老了,不中用,以前两日走到宝象府还有精神,现在啊不成喽!”
吴逸望了一眼四周,官道两旁附近都是山树,一路没有河流湖泊,便问道:“大爷,可这附近我看都没有河经过,您怎么打水啊?”
车夫笑了,指了指东北侧一处林子道:“客人果然外地来的,那儿附近有一口井,俺们都用了几十年了,熟门熟路,您受累,稍等会儿啊!”
吴逸见他满脸风霜,须发已夹杂一丝灰白,便干脆下了牛车,在车夫疑惑的眼神中,轻轻从他手上接过了担子和水桶,笑着道:“我坐了一路,闲着也是闲着,您说说那口井往哪儿走,我帮您担回来。”
车夫忙拉着吴逸,急道:“这这这……您公子哥儿的,怎么能让您受累,哪有让客人忙的道理啊?”
吴逸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还是那件从彩云间买来的新衣衫,看上去光鲜得很,确实像个公子哥,他乐了:“什么公子哥啊,我就是个走到哪算哪的流浪小子,您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拿着扁担和水桶,照着车夫所指之处迈开脚走去。吴逸不用云体风身也身强体健,没几步就走得远了,那车夫也劝解不及,只好呆呆立在原地。
不到半里,吴逸跑到林中,果然见到一处水井。
将桶扔进井中打满,吴逸捞起桶,一见桶中水面,自己的凤目金瞳就起了反应,水面之上,泛起的涟漪中间,隐隐现出星点蓝光。
吴逸很清楚,这不是什么折射作用造成的粼光,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像飘在水面的珍珠,闪烁着点点微芒。
“这又是什么兆头?”
吴逸感觉不像邪气,却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这是水中龙气,代表井水连通的江河底下归龙王管的意思。”他正纳闷,圣尊师傅的提醒来的恰是时候。
龙王?
“就是东海龙王那种?”吴逸以心念回问道。
圣尊笑了:“这儿的井直通的是流天江,自然归流天江的龙王管,离东海至少还有几万里,怎么,你认识东海龙王?”
“不认识,听说过他的故事而已。”吴逸将桶系在担上,准备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