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相对无言擦身而过的身影站在那里,视线交错,那双金瞳如落日熔金般熠熠生辉。
凝视片刻,乌波洛斯扯起一抹哂笑,而后恍然自语:“原来如此……呵,原来如此……”
而后她环视四周:“你在这里吧?■■这具躯体是由你制作,现在所感觉到这些是因为你解除了我身上的限制吧?是确定我已经无法反扑,所以想让我死个明白吗?”
而回答乌波洛斯的是一片寂静。
祂不在吗?
不可能!不亲眼见证与万物之母有着千丝万缕的她消亡,祂怎么可能会放心,祂已经期盼已久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乌波洛斯抬手覆上了胸膛,这是属于源琢月千疮百孔的身体,其中存着一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她突然感到无法遏制的悲哀。
不是对于自身,而是对于源琢月。
你愿意与我共死,你愿意与他同生。
可这些都不过只是在回应他人对你的祈求。
你的愿意,真的是你的意愿吗?
乌波洛斯无法去询问,也注定得不到回答,她的力量已接近枯竭,她已经接近消散,她已经开始无法思考。
乌波洛斯仍记得自己有一份意外所得,小心保存为了减少污染鲜少动用过的力量,那是在为了逃离不断【重启】的过程中,因为衔烛之龙的外观以及衔尾之蛇的特性,在【重启】之时,被一个族群收留接纳并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这段时间,她意外的容纳了这份力量。
可后来,乌波洛斯发现,这看似意外的相遇,是万物之母与数字先生的刻意安排,为了以她为媒介谋夺对方先祖的遗泽。
但这份力量也因此成为了,能够与万物之母还有数字先生对抗的筹码。
可现在乌波洛斯也不算成功,她所敌视的还有一者尚存于世,而现在她打算将这份筹码移交到另一位棋子的手中,她不在乎这份筹码能起到怎样的作用,也不在意最后的胜负。
只是单纯想让棋局的操盘者不能那么轻而易举就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是想为祂顺遂的前路上添些波折,让祂能感到些许难受就可以了。
龙吟响起,由云雾构成一般的龙形虚影,在乌波洛斯周身凝聚成型,如一条星河璀璨的星链,向她指尖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但并未带起气浪与声息,仿佛是一条绝美而梦幻的虚影,游走到目标周围,在空中盘旋一圈之后,变化为点点星光坠落,便消失不见了。
做完这些,乌波洛斯无力的垂下指尖,闭阖上了双眸,身躯如同一朵褪色的山茶坠落而下。
琢月,你要伴我进入一场长眠。
不过,不必担心,不必害怕。
与我不同,你很快便会醒来。
这具丧失了生机的躯体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人接住,轻柔的抱在了怀中,为其披上了一件新衣,盖住了裸露的皮肤以及狰狞连绵的累累伤痕。
钟离沉默的注视着怀中失去灵魂,千疮百孔的躯体,她闭阖双目面上是平静安宁的神情,如果不是身上留存的这些无法忽视的创伤,看上去就真的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些绽开的皮肉之中,早已不是人类应该有的血肉,而是散射着如同宝石一样的火彩辉光。
钟离指尖在这些仿佛被宝石填满的创口,这些开出了如同透明琉璃一般花朵的荆棘上寸寸摩挲而过。
钟离在思索,在如何不伤害到源琢月的情况下,将这些异物从她体内取出。
突兀的有水滴落下,砸在了钟离的手背上,淡金色的液体又自手背滑落,坠落在了地上。
落在了土地被高温炙烤后,形成的像玻璃一样的外壳之上。看上去流光溢彩坚不可摧的硬壳,却仿佛如同被高温炙烤的冰块一样,融化出了一个空洞。
嫩绿的枝叶从中缓缓探出,缓缓舒展开初生的躯体。
仍不断的有淡金色的液体从高天坠落,熔穿了覆盖在大地之上玻璃一样的外壳,为其释放出了星星点点的青绿色泽,为荒芜的赤地千里染上了新的生机。
这天地之间的万物又重新散发出了生机。
除了怀中冰凉死寂的躯体。
有一道是似咏叹调的声音响起:“多么壮丽的景象,自毁灭中的新生……现在整颗星球、啊不对,是整个星系都在为她的陨落而流泪啊。”
钟离无视了这道声音,手中的动作并未有停顿,继续去拆解源琢月手臂上洞穿了血肉,从骨骼之间穿过,由篆构成将她牢牢束缚住的金色锁链。
可即便是钟离再小心谨慎,终究还是有些肌理骨骼被锋利的锁链带出,再狰狞的旧伤之上又添上了新的伤口。
之前那个发出咏叹调一般的声音的主人走上前来,而后直接蹲坐在钟离身旁,又端详了他的动作片刻之后,开口道:“她只是舍去了这具躯壳,她还在你的身边。”
说着,抬手指了指钟离怀中的躯壳,指点江山般的道:“实在不明白你对这具无用之物为何如此上心?”
钟离半阖眼眸缓缓吐息,再次无视了祂的话语,一双手未有一丝颤动,平稳的取下来刺入源琢月身上各个关节与脊柱间隙的金色长针。
而在脱离了源琢月的躯体之后,这些金色的长针化作金色粒子消散在空中。只有那些篆构成的金色锁链毫无变化,就如同它们的主人一般悄无声息。
见钟离迟迟不肯搭理,那道声音的主人又绕着钟离仔细的端详了一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喋喋不休道:“嗯?竟然是……【不朽】的力量?如此纯净的气息,实属难得。我原以为她留在了那群龙裔那里,看来她当初留在那里的应当是衔烛之龙与衔尾之蛇的力量……可真够狡猾的,我还以为她已经把骗来的力量还了回去。”
声音的主人也并不在意钟离的态度,自顾自的喃喃自语:“……啊,不对。源自于【不朽】的力量本身的感染性就不低于祂,未曾受到祂影响,也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