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全然没有跟妻子分享刚刚被人施舍碎银这件事的**,和对妻子瞒着我用我们的儿子换来别人家的孩子煮了吃这件事的悲伤。只是麻木的如野狗一般啃着肉,嗦着骨头,毕竟活下去才最重要。
入夜后,妻子难得睡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觉。自从离家逃荒,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边照顾孩子,边找吃的,已经让她濒临崩溃了。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儿子没有生在好年月,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正慨叹,不知道从哪里晃过来一个男人,手里抱着孩子,我看那孩子在他怀中,四肢无力的耷拉着,他上前来对我说道,
“刚死的,换吗?”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也死了?”
“害,我都看见了,今天下午,你家那口子本来是背着孩子在刨地的,有个老东西想趁她不注意把孩子抢走。”
我看了眼妻子,随后他又说:“孩子哭了她才意识过来,赶走了他,她把孩子抱着,看他走远了,把孩子重新系在胸前。”
“后来呢?”
“后来她又饿又慌,刨土也越来越快,栽在了地里。”
……
“我当时想扶她来着,可手里也抱着孩子,我也怕孩子被人抢走。”
“我估计她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就先回去了,等我再出来找吃的的时候,看见她抱着孩子跪在路旁,嘴张的很大,走近了才听到呜咽声。”
“我大抵猜到了,她本来是跪着刨地的,结果头一昏顺势趴了下去,那孩子也被她压在身下,闷死了。”
说到这里,他恶鬼似地盯着我和身后熟睡的妻子,像要把我们俩也吃了一样。
“已经跟别人家的换了。”
……
他抱着孩子走开了,我看他走远了才躺回窝棚里,看着妻子熟睡,心中五味杂陈,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要不是这饥荒,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谋求那尚未可知的生计呢,谁又愿意亲手把自己的孩子跟别家的交换着吃呢,想到这,不觉悲从中来,捂嘴痛哭起来。
不多时,几个家丁骑着马举着火把来到窝棚前,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一把拽住我的脚踝把我从窝棚里拖了出来,那领头的蹲在我面前,忽地扇了我一巴掌,厉声喝道“该死的刁民,把抢去的钱都乖乖给爷拿出来,混账东西,连梁家你们也敢抢!”
妻子被这吵闹惊醒,惊恐地蜷缩在窝棚里,我哆哆嗦嗦地把下午小少爷给的碎银拿了出来,那人抓过碎银,放进了口袋。
“我们公子明明丢了十两,怎么只剩五两了?”他一脚踩在我的胸口上。
“真......真没了......”我痛苦地呻吟着。
他环视了一圈我们的窝棚,最后目光定格在妻子身上。
“把她带走。”他冷漠地说。
“不!求求你放过她!”我爬到他脚边,抓住他的裤腿。
他厌恶地甩开我,示意手下将妻子带走。
“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我绝望地喊道。
“哼!你偷了钱还赖账,那就拿你的老婆抵账。”
我百口莫辩,他们人多,我若与他们争论,怕是要变成他们的刀下亡魂。
“把她押回梁府去。”说完,他们便带着妻子扬长而去。
我不敢也没有力气追上去,只能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终于瘫倒在地,心如死灰。生活为何如此残酷?我失去了孩子,现在又失去了妻子......妻子这一去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既愤怒又痛苦,我一定要活下去,为我的妻儿报仇,可是我该去哪里呢,还要去洛阳吗,不,一路上官吏勾结土匪对我们又杀又抢,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去,他们害怕朝廷知道了灾情,治民不利,官位不保。如此下去,逃荒的灾民又有几个能活着走到洛阳呢,就算是能活着到洛阳,朝廷也不会让我们活下去,毕竟我们一路走来抢了不少大户人家,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该怎么办,回家吗,可是妻儿已经不在了,哪里还有家呢。
月光凿凿,照得我涕泗横流,浑身难受,我蜷缩着,这月光像要把我完全吞噬一般。
天怎么还没亮。
梁府这边,小厮们把刚捉来的女人押到石管家面前。那领头的说道:“小人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一个,请管家定夺。”
石管家上前端详了一番,“好是好,只是没什么肉,嬷嬷太小了,老爷不乐意吃,关到柳家去养几天膘吧,让柳家二郎来一趟。”
“诺。”
领头的让一个身手矫健的小厮连夜去叫柳家二郎,近至五更,二人回到梁府,将女人手脚绑了,拿麻袋套上,柳家二郎说道:“这‘羊’怕是饿痴了,被绑都不带挣扎喊叫的。”
“赶紧的吧,天快亮了。”
柳家二郎扛起袋子,和那小厮一同出了门。他们来到柳家肉铺后院的侧房,将袋子扔到地上。柳家二郎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的女人,他解开绳子,女人虚弱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柳家二郎轻声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先在这里休息,等养胖了一些,我再送你去别的地方。”女人疑惑地看着他,但身体的虚弱和疲惫让她无法思考太多,她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