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少爷是太子伴读,神都官民皆有共识他已算是太子门客,就算他是凭真才实学中了状元,在那些人眼中,也要算太子殿下七分功劳。”
骤起风,藤萝叶交缠绞绕,上旋下转,回廊白纱帘起起落落,宛如白色水浪连绵起伏。
隔着乳白薄纱,雨幕遮掩了半分,看不真切。
“平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康亲王府,尤其是放榜前几日,更会剧增而不会骤减。”
“这几日阴雨连连,看势头今日这雨晚些还要更大,经这一遭,大抵都要是些落花残花了。”
宁婼将手中烂叶丢出,雨水狂乱拍打其上。
“我想去采荷。”宁婼盯着院里砸在地上碎成好几瓣四溅的雨花,没头没尾蹦出一句。
雨势果真未退,反而更盛。
“郡主会染风寒。”靳淮想也没想便拒绝。
宁婼越过靳淮,往冬水苑走。
“待雨小了,让人去采几支荷花送到郡主房里。”雨中的藤萝残叶十分狼狈,靳淮没有再看,扭头对侍女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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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第四日,竟接连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今日,是状元游街。
十里长街张灯结彩,沿边摆着盛开的各色百花,幽香四溢,蜂乱蝶忙。长长的舞狮队自状元将出的皇宫翊景门处开道,锣鼓喧天。
夹道两旁尽是凑热闹的百姓,喝彩欢声络绎不绝,亦有手里挎着花篮的,待状元到来,便向车队撒花庆贺。
天珍阁是神都第一酒楼,雕梁画栋的楼体骄然独立似明珠嵌在长街旁,蒙清晨第一缕晨辉而流光溢彩,迎幕间第一丝灯荧而诉尽繁华。
宁婼胳膊置于窗框之上,斜着身子眺望楼下的场景。
绿萝缠绕在手臂上,晨间浇灌的清水攀附在枝叶间,蹭到了宁婼袖上。
眸光扫过,在某个地方停下。
着木槿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人群边缘,一指宽的轻紫抹额与乌黑长发更衬得肤白如玉,眸若点漆,站在人群里惹眼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婼的视线,成郢抬头看来,中间相隔的齐天的锣鼓声、飞舞的七彩花瓣、喜气洋洋的祝贺词,在这一瞬全化作乌有,二人直直望进对方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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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制香炉雕刻着锦簇的牡丹花,青烟从镂空处袅袅娜娜而起,香气回旋缭绕,盈满一室。
轻抚琴弦,指尖流出的古琴声韵袅袅悠扬,玉手挑银弦,勾出泠泠琵琶音,交织成一幅梦幻痴醉的无形画卷,清泉幽幽,酒香绵润。
滚水落进壶中,皱巴的茶叶舒展开来,色泽融进了水波之中。宁婼慢条斯理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木镊子取起倒扣的圆融杯,流淌过杯身的水往上冒着烟。
“下去吧。”
手帕拭干杯外壁上的水珠,拎着茶壶倒入茶水。
乐声戛然而止,乐者扶裙起身,朝宁婼见礼:“奴家告退。”而后抱起乐器,压着脖颈往后退至竹门前的屏风后,才转过身子出了房间。
壶中的芽在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冉冉上升,升升沉沉,起起落落,蔚成趣观。
桌上摆着黑珍珠一般光洁圆润的葡萄。
成郢行至楼梯口之时,见一男抱琴一女抱琵琶,低眉敛目出了宁婼所在的包房。
推门而入,绕过鸳鸯戏水的屏风,宁婼一人在房里。
“敬顺堂便也罢了。”
“四公子还未正式入都,在神都中这般大摇大摆不加遮掩,有心人瞧见了是要大做章的。”宁婼将倒满的茶水放到成郢那侧的桌上,笑得有些玩味。
成郢好似真在思考宁婼的话,半晌笑颜展露,作不解状:“有心人?郡主吗?”
状元队伍接近,锣鼓声更加响亮,宁婼支颐,是似玩笑又不似玩笑的语气:“我没有心的,四公子。”
成郢走到一旁木架边,在铜水盆中净了手,清水漾漾,成郢轻轻甩了甩手,手上重的水珠落回了盆里。
绸布一下一下划过指间与掌心,没甩掉的水珠渗进绸布,加深了白布的颜色。
“托郡主的福,我与徐少爷也算是有点交情,他如今春风得意了了心愿,我自然该来看看,送上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