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婼嘴边有浅浅梨涡,手往成郢跟前一递。
他一手捧头一手捧尾放到宁婼手中,宁婼手指一收,垂在外边的长条便晃晃悠悠个没停。
“郡主身上有帕子吗?”
宁婼另一手抚摸过皮上的圆点纹路,从腰带处抽出悬着的手帕扬给他,成郢接住一角,勾起清水壶的壶把,涓涓细流从壶嘴落到手帕上。
他擦干净了手,再拿起脱了外皮的如同雪球似的柚子,对半掰掉。
皮络断裂发出“呲啦”声,宁婼一边作弄那一条小蛇一边关注着成郢的动静,适时挪过来一个干净的琉璃碟子,成郢顺势将晶莹的果肉整瓣剥下来放到碟子里。
“卖柚子啦!卖柚子啦!不甜不要钱!”
是外边水果摊贩的叫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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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每年中秋,皇帝都会大摆宴席,参宴会的有皇后、后宫中妃位娘娘、皇子、公主、郡主、世子、在京亲王、三品及以上官员及其亲眷。
宫宴举办地在浮华宫,浮华宫占地面积广,建造得穷工极丽。
大人在殿内陪皇帝用餐谈笑,孩童便在前后院自由洒玩。
檀木篱笆外弯弯细流围着流淌,周围交杂种着梅花与桃花,此时落叶之象已渐次显露。枯黄卷边的叶自枝头凋落,铺盖了一地,风过洋洋洒洒时而落进细渠中。
院门一进,便是白玉铺地的小径蜿蜒至一座座金丝楠木桌前,凿地成莲,内嵌珍珠为蕊,步步生莲之态尽显。
每座楠木桌上都摆了一颗蛇果大小的夜明珠,净光熠熠难灭,似要同明月争辉。
院中四角都摆放了大樽的青田石麒麟像,近门的两樽麒麟口中吐水,流淌至底盘,再汇入细流。
尚乐局的乐师排坐在林下,奏响《明月几时有》,悠扬婉兮,缠绵清雅。
成郢手上挑开玉罐的盖儿,小勺舀起满满的豆粉,指侧轻敲勺身,豆粉均匀洒在软糯的糍粑上。
“我们是手足,我自然对六皇兄敬重。”
“不过是一介宫婢之子,口气倒不小。”
“六皇兄何必出言相逼,还望六皇兄不要如此称呼我的母亲!”
“这便沉不住气了?你生母不过是静妃身边的宫婢,趁主子身子不便偷爬了龙床,她敢做旁人如何说不得了?”
宁婼指腹摩挲圆融杯的纹路,甫一抬眸便与刚放下勺子的成郢对上视线,对方把糍粑端到宁婼面前放好,又为她将象牙箸浇了一遍热水后搁在筷枕上。
宁婼放下温热的杯子,执起象牙箸夹了一块糍粑,张唇咬下一口,断处有些许黏连,宁婼笑了一下,一时不知她是在笑什么。
两人没有交流,只是一并竖耳倾听。
“母亲只是领静妃娘娘的命而已!”
“啊,是这样吗?如今静妃入了冷宫,你生母既如此忠主,为何不请了命去冷宫照料呢?”
争论的是六皇子宁与曜和七皇子宁与穆。
生母是宁与穆的逆鳞,他为人处世温和软绵,唯有提到宫婢出身的母亲时如毛了的刺猬。
而宁与曜是中宫嫡出,自然傲然视物,心气高得很。
边上的侍从眼见情况越来越糟,拦下了各自的主子,虽两个少年谁也不愿退一步,但到底都是有身份的人,也深知宴会上是万不能闹出什么来的,只能任由侍从拦下。
…
闹剧戛然而止,宁婼正要收回视线,却赶巧与那一侧坐着的宁乐仪撞了个正着。
妃红凤仙裙衫的小公主挑衅似的扬眉。
宁婼牵唇笑笑,手中杯子举至与鼻尖齐平,朝她做了个干杯对碰的动作,一饮而尽之后不再管顾,放下杯子手背撑着下巴开始与成郢闲话。
宁乐仪见宁婼这一副不把她放眼里的样子,一按桌面就要借力起身,却被身旁的粉衣服姑娘拦下,苏依柔对她耳语了几句,宁乐仪愤愤泄了力缓缓坐回椅子上,眼儿一瞬不瞬却盯着这边看。